自萬氏瓷行來人過後,雲岫隻再開過一回窯,看著天氣漸寒,色料生澀難以上釉,她索性便給自己放了個大假,準備來年開春天暖後才動手。
這一閑下來,便也覺得有些無聊,六葉畫屏業已雕刻完工,隻等拿去木工師傅地方將其銜接上漆,雲岫手裏無事,也不願再開雕旁的,瞧著冬節漸至,索性買了筆墨,決定給自己繪製一幅消寒圖,晴則用紅,陰則用藍,雨則用綠,風則用黃,落雪填白,倒也別有情致。
這一日早醒,卻再無睡意,雲岫看看窗外的天色,估摸著大約剛過卯時,便索性不再貪晌這一刻兩刻的,剛坐起身,便覺透骨涼意,心知今日必定極寒,就特意換上新得的貂駱裘毛緞襖,套好繡花纓絡棉鞋,邊攏著鬢發邊邁出房門。
剛打開堂屋的正門,便覺一股凜冽寒風撲麵而來,雲岫不禁攏了攏毛領,方過了門檻,來到廊下。一抬頭,這才發現昨夜裏不時何時竟飄起雪花,地上積了薄薄一層素白,恰好籠住青灰的地麵,好似月光灑在地上凝結成的霜一般。
難得瞧見一回雪景,即使眼前的雪並不十分大,但也絲毫不減她的勃勃興致。
回屋又取了一件披風,雲岫開了街門,往村外走去。冬藏之季,村人大多起得晚,此時的路麵上並無多少人煙,安靜得像是還在酣暢夢境裏不曾醒來,卻也有種別樣的恬靜安寧。
踏雪而行,隻聽到沙沙的腳步聲,和風吹拂雪花漫天飛舞時輕微地低吟。雲岫也不拘往哪處去,隻信步走著,隨意地欣賞著初晨時分遠山村郭阡陌間的雪景。
不知不覺中,竟走到後山腳下。
一路行來,至此業已盡興,雲岫正打算原路返還,還未走幾步,便在恍惚中似聽到一陣輕微的嗚咽,不由停下腳步。四下裏找了許久,驀地發現不遠處的樹腳根旁,似有一團雪白的物什,遠遠看去便如雪堆,先前視線掠過三兩次卻都不曾發現。這回,若不是在風歇的關口,恰好聽聞一兩聲“嗚嗚”聲,怕也又該錯過了。
走到近前,雲岫這才看清,竟是一隻雪白的幼貓。此刻已蜷縮成一團,看到她時,烏溜溜的眼珠裏還帶著幾分警惕,細細盯了她半響,似乎覺察到對方並無惡意,這才垂下眼瞼,發出低低地嗚咽聲。
雲岫四下裏張望了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也不知這小家夥是打哪處來的。伸手抱起它時,還能感覺到它的身子猛地一僵,不禁好笑地摸了摸它的腦袋:“還真是個小心警惕的。咦?”
手順著它的毛發撫摸著,卻突然一頓。低頭細看,卻發現它的腹部竟有一道深深的傷痕,也不知是被咬的還是劃破的,眼下血早已凝注,甚至還帶了一層薄薄的雪。
雲岫心思微頓,便將它翻轉過來。
剛一動作,便感覺懷裏的白貓奮力掙紮起來,四肢亂踹,嘴裏嗚嗚叫著,眼睛裏更是泛著凶光狠狠瞪著自己,雲岫連忙在它後背上輕輕愛撫幾下,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柔聲哄著:“乖,別亂動,讓我瞧瞧你的傷。再亂蹬腳,傷口又裂開了我可不管你。”
也不知小家夥是聽得懂人言,還是感覺到了她話語裏的善意,倒是真的不再亂動,乖乖讓她翻過身來,隻是歪著腦袋,用那圓溜溜的眼睛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