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隨筆 第29章簡單地快樂
下午上班的時候，才剛走進政府大院門口，一大群不知名的鳥兒就從天空倏忽而下，飛快地穿越院牆邊高高的樟樹，嘰嘰喳喳地向院中更密集的樟樹群落飛去，其熱鬧勁兒絕不亞於小孩過年時的快樂。我用目光緊緊追隨他們飛翔的身影，直到這群快樂的家夥隱入樹葉。他們的身影不再讓我看見，而清脆的鳥鳴卻在樹枝上此起彼伏。
這個時候的天空，卻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猛然有點擔心：冬日冰涼的雨水會不會淋濕小鳥的翅膀？他們也會因此而感到寒冷嗎？顯然，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伴隨著雨點的加大，鳥鳴聲卻反而更熱鬧，倒是我仰起的臉龐被雨滴敲打得生疼，而落入脖子裏的雨水更是讓我有一種徹骨冰涼的感覺。我趕緊縮起脖子，低著頭急急地往辦公樓裏衝。一路狂奔中，卻也在心裏想：如果，鳥兒的眼睛能夠看見樹底下匆匆而行的我，她一定會笑話我的狼狽和不禁風寒吧？
待我衝進辦公室，倒了一杯白開水坐定在電腦桌前，雨水中的鳥鳴依然不絕於耳。我就在這特別的熱鬧聲中，一邊喝著熱氣騰騰的水，一邊卻在側耳細聽，而平時我一打開電腦就要掛起的龍卷風收音機這一次破例沒有掛上。在環境日益破壞、許多動物瀕臨滅絕的今天，還能夠聽到來自大自然的歌聲，這應該是任何音樂都超越不了的美妙吧？雖然她們的章節有點雜亂，而音調也難免過於單一。
遂想起小時候身居農村，每逢春暖花開的時候，總會有大群大群的鳥兒在山村的上空飛來飛去。那個時候的我們，也會如男孩般哭著要爸爸媽媽為我們做木製彈弓，在鳥兒飛過來的時候對著天空彈出早就夾在彈弓裏的小石子，期望當石子衝出去的時候會有一隻小鳥應聲而落。而等到收割季節，更是有數以萬計的麻雀鋪天而下，他們約好似的同時落在曬穀坪，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就像曬穀坪上突然長了一層毛絨絨的東西，煞是可愛。記得農村還是集體製的時候，我們小孩們都被安排在曬穀坪上趕麻雀，大人說了，別看麻雀個子小小的，可是吃起穀子來很厲害。我們這些頑童呀，對這個差事可喜歡了。大家在麻雀還沒有飛來的時候，靜靜地躲在曬穀坪的牆根下，當麻雀剛剛落下準備啄食的時候呢，齊刷刷地一起高呼著衝出來，嚇得那些麻雀慌不擇路地四散飛躥，留下我們哈哈地大笑。
而等到冬天下雪的時候，我們也會如魯迅般在曬穀坪上掃出一大片空地，然後在空地上撒滿穀粒，當然這種行為必須瞞著大人，否則就會輕則招致一頓狠罵重則一頓棍子伺候，因為集體製的時候糧食還屬於相當緊缺的資源，農村的溫飽問題還遠遠沒有解決。撒下穀粒後，我們用棍子支起一個大大的匾兒，當然棍子用長長的繩子牽著。我們照例伏在牆根下，由最有威望的男孩攥緊那根繩子，大家不動聲色地靜靜等待。通常情況下，那種等待更多的時候是無功而返，也許是氣溫太低，麻雀根本不敢出來，即便偶爾有幾隻怯怯地落下來了，也隻是在匾外小心翼翼地走動，啄食幾顆就趕緊飛走。而我們伏在牆根下的身子卻逐漸冰冷，女孩子一般熬不住跑回家烤火去了，留下男孩子無趣地相互追趕。不過，等待時的心情卻都是非常興奮和急迫的，即便現在回憶起來，我的內心還是抑製不住興奮的膨脹。
長大後，上學了，繼而走出家鄉了，看到鳥兒的機會卻一年比一年少了，有時甚至一年也看不到一隻鳥兒。他們似乎從我的記憶裏飛進童年後就再也不肯飛出來了，成為隻能夠在童年歲月裏撲棱的翅膀。
好在畢業回衡東後，因為衡東是一個遠離汙染綠化率也還算高的小城鎮，加之城鎮邊緣有洣水環繞，而洣水河畔就是大片大片的森林，竟然還能經常聽到鳥兒的鳴叫。尤其是清晨的時候，我躺在床上就能聽到窗戶外麵的鳥鳴，清清脆脆，就像流淌的山溪。有時為了多點時間聆聽，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肯起來，因為怕起床後的動靜破壞這種寧和中的清脆。
在蝸居小縣城的平靜中呀，我的心，還是那麼的願意固守這種平淡，哪怕井底之蛙已經不能適應社會的發展，我卻還是願意守住井底的寧靜呢。像鳥兒那樣，簡單地快樂，在快樂中讓自己更簡單。
2009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