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靜中思動,遍身欲火難禁,強將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轉盛。
潘法成看後,大大地出乎意料,原來她的情感防線也不是很堅實啊。於是展紙濡毫,也填詞一闋:
玉貌何須傅粉,仙花豈類幾品,終朝隻去戀黃芽,不顧花前月下。
冠上星移北鬥,案頭經誦南華,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許彩鸞同跨。
寫完後他將這首詞放在陳妙常的案頭。陳妙常看後,埋怨潘法成枉讀四書五經,不該逾越禮法而填寫淫詞。潘法成便單刀直入地諷刺道:“出家人都‘強將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轉盛’了,讀書人難道就不許問問‘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許彩鸞同跨’嗎?”陳妙常一聽就知道自己的思凡被偷看了,頓時羞紅滿麵。秘密一旦被戳穿,陳妙常的情感防線上露出一個巨大的缺口,潘法成乘機蹈隙,這位貌若天仙的美貌女尼,就成了潘法成愛的俘虜。
不久,陳妙常珠胎暗結。潘法成知道後不禁大吃一驚,當天便趕往臨江縣城,準備到藥鋪配一帖墮胎藥,先解決目前的困境,以免當眾丟人出醜。繼而一想,即便解決了眼前的難題,終究不是一勞永逸之計,為了釜底抽薪,決定與老友張於湖商議之後再作計較。
潘法成見了張於湖,一五一十地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結論是務請老友設法成全。張於湖哈哈大笑,說道:“此事不難料理,你可以到縣衙捏詞說你與陳妙常自幼指腹為婚,後因戰亂離散,而今幸得重逢,訴請完婚,我自有處置之道。”
潘法成歡天喜地地回到女貞庵,向陳妙常說明了一切,陳妙常經過一夜的思考,終於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硬著頭皮隨著潘郎來到縣衙,呈上了狀紙,惶驚萬狀地跪在堂下聽候發落,隻聽堂上厲聲道;“卷簾抬頭!”
衙役們連忙卷起窗簾,潘法成與陳妙常也緩緩地抬起頭來。隻聽堂上又說道:“你曾說:‘清淨堂前不卷簾’,如今卻為何事告到官裏?”
陳妙常一聽堂上言出有因,知道自己落到舊日冤家之手,嚇得魂不附體,心想這下完了。沒想到縣官接下來並沒有為難他們,看過狀紙,問明原委,立即執筆判道:道可道,名可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清者濁之源,守不住煉藥丹爐;動者靜之機,熬不過凡情欲火。大都未撞著知音,多半屬前生注定。拋棄了布袍草履,再穿上翠袖羅裳;收拾起紙帳梅花,準備著羅幃繡幔。無緣處青蒲黃庭消白日,有情時洞房花燭照乾坤。
於是乎,張於湖法外施仁,成就了一段美滿姻緣。有人戲作一詩以記這事:
短發蓬鬆緣未勻,袈裟脫卻著紅裙;
於今嫁與潘郎去,省得僧敲月下門。
陳妙常空門偷情一事,一傳十十傳百,被曆代文人墨客渲染誇張,故事情節也越來越複雜。到明代高濂的《玉簪記》時,達到了高潮。作為文學作品,男主人公的名字和身份也變了,潘法成成了庵中住持,男主人公是她的落第的侄子潘必正。
當時,陳妙常的麵前有兩條道路:要麼留在庵中,在思念和孤獨中度過一生;要麼還俗,追隨潘法成享受人間的美滿幸福。後一條路顯然危機重重。在那個年代,一個尼姑想著思凡,並且還做出在世俗眼中有違倫常的事情,一個不小心就會喪命。最終,她選擇了跳出這隔塵絕世的牆。幸運的是,她成功了。
人的命運是可以通過努力改變的。我們應該為這個妙尼的追求幸福的勇氣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