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了整整450萬港幣,我的心如槁木。早上10點,澳門四季酒店電話那頭傳來老婆溫柔的話語,老公,是不是輸了很多?告訴我不要緊。 是輸了一百二十幾萬。我的聲音很低,很喪氣。事實上,這是我偽裝的。我的心在發抖,但我努力讓語氣顯得平緩。 因為我豈止是喪氣,我內疚悔恨的想死,隻恨昨晚的士在經過跨海大橋的時候,我卻沒有勇氣推開車門跳下去。 但是我必須對老婆撒謊,因為她有身孕,我們即將有一個美麗可愛的女兒,我絕不能這個時候給她太大的打擊。100來萬會讓她有些難受,但這個數字是可以接受的,因為老婆知道我們之前的盈利是多少,我們還輸得起。 同時,我亦不能騙他說我沒輸錢,告訴他輸了這個數字,回到深圳後,我才有理由動用現金儲備來還給張姐他們。 果然,老婆僅是沉默了幾秒,就在電話那頭柔聲說,回來吧,輸了就算了,回來陪我去醫院做產檢。 對大鵬他們同樣也是如此。我一早睡醒,就在四季酒店的房間裏給大鵬發了短信,對不起,輸了百來萬,我一會兒坐船回深圳。 大鵬回複,好吧大家說明天過來深圳開個會,好好休息。 睡了一晚,我的腦袋有一點力氣思考了。書已成事實,但局麵必須補救。 等回到深圳,我必須要咬死120萬這個數字,因為這個數字是真而不是刀,讓人痛而不傷,不會讓股東們過於生氣,不會影響我們公司正在蓬勃發展的大好局麵。而且在這個年齡,以我們的實力,120萬元港幣這個程度的錯誤是可以原諒,可以改正的,也不會影響大家對我經營賭廳的擔心。 我還不至於因為輸了百把萬,就偷偷把1000萬元股本拿出台麵,一次輸掉。 張姐和南海貴上來房間後,我也是向他們提出了這個方案,回到深圳後,先轉賬還120萬元,剩下的330萬元在兩個月之內還清。而且如果老婆或我的同學們向張姐問起,張姐也要配合我這個說法。 南海貴聽了馬上就犯急,他原以為我今天會從澳門的1000萬元投資中提出450萬元還清賬才走。 我說,那怎麼可能這樣做,股東會散夥,會搞垮我的公司。 於是他要求派個人跟我回家,要看清我家住在哪裏。他這是想用那套大耳龍收債的模式來對待我。 我聽了很惱怒,毫不客氣地頂他,貴哥,我老婆是大肚婆,受不起驚嚇,我不會帶你們上我家,如果你想跟著去深圳收錢,以後就不要做我的生意。 張姐看我們越鬧越僵,趕快出來打圓場,算了算了,貴哥清風的實力你盡管放心,再說他今年已經贏了十幾場。 還款方案就這麼商定,張姐陪我草草吃了個午飯後,開車送我到新港澳碼頭。其實這三日的賭博,據我估算,馬量至少有1.5億元以上,他們出資450萬元,三天就已賺取了160萬元的馬良。 至於四季酒店,房費和招待費加起來不過是兩三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樣高的投資回報率,就算分兩個月還債,他們也不冤了。何況對於賭場來說,我是一個黃金客戶,還有別的貴賓廳願意簽馬給我。 臨走前,我想起農行卡裏還有40來萬元人民幣,就先刷出來還了他們50萬元港幣。 至於下一步怎麼辦,我的腦力還沒有恢複,隻能等回到深圳再說。 我有一個優點是我們的老祖宗阿Q遺傳下來的,那就是不管受到什麼樣的打擊,總能迅速恢複,我的自愈能力很強,而且大學畢業後在商界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見識過不少人和事,我們這一類人多少具備一些逆境求生能力,不會輕易被挫折擊垮。 坐上離開澳門的船,我躺在二樓貴賓艙的沙發上,思路已逐步變得清晰。 輸了450萬有什麼可怕?我的目標不是今年要賺1000萬嗎?這隻是一次試飛前的考驗而已。 歸還120萬港幣現金,不過隻流失了100萬人民幣,剩餘欠華姐他們的錢,我用兩三個月的時間分多次贏回來,暗渡陳倉,把窟窿無聲無息的填平不就行了,股東們又怎麼會責怪我呢?我的公司業務又怎麼會受到絲毫影響呢? 中梁南山的房子晚2個月買又有什麼關係?難道這兩個月房價會飛天不成? 至於那輛白色奔馳,罪魁禍首,不要也罷。 這樣一分析,雖不足以讓我從沉重的心情中解脫出來,但我已恢複理智和信心。 我不想死了,不能著急回家休整,來日方長。我這樣安慰頹喪的自己。下午回到深圳,先陪老婆去保安婦幼醫院做了產檢,寶寶情況很好,於是我們順路在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些菜回家做飯。 每次離家數日之後,一回到家,我就喜歡下廚做飯,最拿手的一道菜是粵北的酸筍炒鴨。因為廚房是一個充滿愛的地方,親手做一餐飯可以給家人很多關愛,又能讓我暫時忘掉外麵世界的煩惱。 家真的是一個能快速療傷的地方,我第一次犯下這麼大的錯誤,昨晚還以為自己根本無法承受,也許痛苦一個月都無法恢複,但一回到家,我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一種很踏實的安全感。 這夜,與老婆相擁而眠,撫摸著肚子裏的寶寶,她治愈了我的全部傷痛。我們給女兒起了名字叫雨晨。 早上10點,我們在公司開股東大會。 簡單介紹一下我的公司,我的公司規模很小,人也少,業務員、財務和我在內隻有6個人。 辦公室也很小,隻有50㎡,還是租來的。 兩年前我就有買寫字樓的想法,但由於深圳的房價漲得太凶,買寫字樓的提議遭到了其他幾個股東的反對,所以搬家計劃一直擱淺。今年大家倒是一致同意買了,因為公司生意越做越大,門麵到了必須要升級的時候。 我們的計劃是,澳門賭廳項目一旦開始盈利,現金回籠,馬上在附近買一層寫字樓。 公司雖小,但我們的生意卻做得不小,實力不會被業內同行小覷。 公司賬上有3000多萬元的流動資金,每年公司的貿易額都在2億以上,因此這些資金在公司賬麵上流動得很快,時常讓我感到資金緊張。 這3000來萬元流動資金雖然沒有銀行負債,但也並非全部是我們的,其中2000來萬元是我們幾個股東的自有資金。我又占了大股。 剩餘1000多萬元資金是我們分頭向親朋好友臨時借的。為什麼要從外麵借款1000萬元?是因為當時我們公司接了一張較大的出口訂單,是向斯裏蘭卡出口一批鋼材,供給世界銀行在斯裏蘭卡的扶貧基建項目。 這個合同要執行兩年,足以讓我們公司兩年內衣食無憂。因此,當時向一些親朋好友籌資了一親多萬元,嶽父兩分息,讓親友也能從中受益。 除了生意不錯外,公司還取得了很多資質。除了一般進出口貿易公司該有的資質外,由於我們的外彙結算量大,納稅多,公司取得了往返港澳商務簽注資質。也就是說,公司可以給下屬人員辦理香港和澳門的商務簽注,自由往返於香港和澳門。 這對經常去澳門的人來說是極大的便利,因為國內大部分省份對中國居民去澳門旅遊是有限製的,而我手持商務簽證,可以從自主通關的通道自由進出,也可以自己開車從珠海進出澳門。 公司股東到齊了,總共有5人,全部是我的高中同學,都是一起從小玩到大的發小。 這5個人是我、大鵬、季軍、光明、楊帆。大鵬和季軍是在公司裏任職的,是公司的6個人中議員。 大鵬負責廣州地區業務,同時監督財務,光明和楊帆則不參與公司的管理,他們在廣州有自己的公司,是純粹的投資股東。 這個會議主要是討論以後賭廳的經營方案,但在此之前,大家更關心的是我這3天的賭博情況。 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總共輸了多少?這是他們一直要求我解釋的,而我則是有備而來。 總共輸了120萬元港幣,這是我一口咬死的。至於關機不接電話,躲了三天才回,是因為輸了錢,覺得無顏麵對老婆和大家,所以當時不理智,一門心思隻想贏回來,這確實也是實情。 大鵬問,那輸了這麼多錢,你自己怎麼想? 我說這次我認栽了,不會不服氣,好在老婆諒解了,負麵影響不會太大。 此外,要從公司賬戶裏提70萬元現金出來,用於還給張姐。這筆錢本來就是在公司股本以外,我私人借給公司的錢。 因此,我提出後,很快也取得了大家的同意。 我知道很多話他們想講,又不好意思開口,沉默了1分鍾,大家圍著茶幾品功夫茶,氣氛略顯尷尬。 最後,還是不參與公司經營的光明作為代表開口,清風大家都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來之前我們幾個還在商量有些話該不該說出來,因為怕說出來後影響了感情,不值得。 我們想,以你的聰明和能力,做事自然會有分寸,兄弟們也一直完全信任你。 但我怕這些話不說,我們就沒有盡到做兄弟的義務,加上你在澳門認識那麼多人,就算你自己不想賭,別人也會慫恿你賭。 澳門人都是靠賭為生,誰不想從大陸客身上撈錢?在澳門賭賭小錢,幾萬塊的輸贏,我們都不會製止你,也沒有理由反對你。因為大家平時自己人打麻將,世界杯賭賭球,一般也有幾萬上下的輸贏。 但如果你一賭就上百萬,3天不見人影,誰能受得了?像這一次,你把大家都嚇怕了。說實話,公司生意這麼好,大家都很感謝你,但如果發生第二次,我們就隻好退股了。 討論完我的個人事情,氣氛才變得輕鬆下來。二十幾年的交情,我們彼此對每一個人的性格都可以說知根知底,因此他們對我的承諾都還是相信的。 但誰也想不到,賭博已讓一個人的性情悄悄發生了變化。賭廳的經營上,我是有一套比較詳細的方案的。 對拓展客源方麵我也很有信心,但發展客源就意味著要牽馬出去,有資金放貸的風險。 基於我們剛剛試水這個行業,最後還是討論得出一個較為穩妥的經營計劃。在風險控製上,股東會議製定了幾條規定,丁開業頭三個月暫不放貸,隻拉自己帶錢的賭客過去開戶,送房間,付馬良,隻賺馬良差價,股東自己帶客人去千馬權限是20萬,超過20萬的千馬必須至少經三個股東同意。 賭廳是運營的,止損位是股本的40%,如果虧損超過400萬港幣,就立刻從賭廳退股。午飯之前,會議結束,大家興致都很高,對公司的未來充滿了期待。一場風波就這樣被我暫時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