洬玄每日都會來找歸語聊天,聊了很多,洬玄會說天上的神仙,地府的亡靈,以及其他界的妖魔鬼怪等等,很多都是歸語未曾在古籍裏看到過的。歸語每天會給洬玄準備不同的糕點,今天是桂花糕,明天又換成了綠豆糕,唯一不變的,就是每次歸語睡著後靜靜躺在桌麵上對著她的那枝妖嬈罌粟。
“你要不要嚐試著吃吃罌粟花瓣做成的糕點?我看你每天都拿一枝罌粟放在我桌麵上丟了也挺可惜的,就把它的花瓣收集起來了請府裏的廚娘幫忙做了一些,可好吃了,你要不要來一個?”坐在床榻上的歸語抬手攏了攏垂落下來的發絲,在床上摸索了老半天才掏出一個層層包裹的包囊,打開後一塊塊擺放整齊的小正方形橘紅色的糕點躺在她手中的箔紙中。
罌粟花做的糕點嗎,他還真的沒有嚐過呢,也不知道滋味是怎麼樣的。洬玄在歸語期待的目光下拿起一塊糕點放在嘴邊咬下了一口,含在嘴裏細細品嚐到,細長的眉毛舒張開來。洬玄衝歸語笑笑伸手再去拿了一塊繼續吃,“味道挺好的,要是你每天做給我吃那就更好了,我家那邊有很多罌粟花呢,你要我以後給你多帶幾枝怎麼樣?”
“洬玄,你家住在哪裏啊?”
歸語掩唇打了個嗬欠,眼睛半閉著卻阻擋不住她的好奇心,未等洬玄開口,她自己一頭栽倒在桌上睡著了。洬玄任著她趴在桌麵睡覺,自己拿著僅剩的幾塊繼續吃著,待那箔紙空了,拍了拍手將歸語扶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我的家,隻有死人才能來呢。”
月光下,洬玄的笑容有點蒼白無力。
大概誰也都沒料到,會這麼快見到對方。洬玄正躺在那片罌粟花海中看著新來的亡魂上船渡岸,待目光掃到後頭頭發未梳起的十五歲模樣的女子時瞬間瞪大了眼睛,他寧願他看錯了,在走過去的時候他與那女子的目光對上,四目對接。洬玄想伸出的手也無力的垂了下去,為什麼,他麵前站著的人會是歸語。
歸語也沒緩過神來,看清麵前的人是洬玄時揚起嘴角笑了一下,湊近了他歪歪頭逼著他看著自己,“洬玄原來你住在這裏啊,你家真的挺漂亮的,不過我以後怕是不能好好陪你一起看這裏的雲霞了。對不起,罌粟花糕我再也不能親手做給你吃了,但是我還是很感謝你,曾經在我生活裏占了大半個世界。洬玄,謝謝你,你是世界上最帥也是最善良的鬼,隻是,我現在真的得走了呢。”
岸邊的冥差大聲喊著歸語的名字,示意讓她上船渡岸去投胎。歸語在轉身離開的時候撲倒洬玄的懷裏緊緊抱著他,一滴淚水順著她的臉頰落下,“最後一塊罌粟花糕,我偷偷藏在了我房間裏的梳妝台呢,你要吃可以去拿哦。這事情隻有我們兩個知道哦。那麼,再見了,洬玄。”
一直到最後,洬玄都沒開口說一句話,直到歸語的身影消失在輪回台前,他身後大片罌粟花海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像是在哀悼故人逝去,洬玄閉上了眼睛,嘴唇動了動,“再見,歸語,你的罌粟花糕,很好吃。”
太陽就快出來了,坐在我身旁的洬玄還在淺笑著,“你能庇護我到太陽升起的時候嗎,我看一次日出。”
我點點頭,默念了幾句起身站在洬玄身後。太陽漸漸從地平線上升起,每升起一點,洬玄的身子,就透明了一點。但是他最後還是在笑,一直等到太陽高高掛在頭上那片蒼穹時,他的笑容也變得蒼白無力,“日出真美啊,太陽照在身上的感覺,很溫暖。這是我在忘川河畔數百年來未曾見到過的光亮,也是未曾感受到的溫暖,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看日出了吧。歸語,那罌粟花糕真的很好吃。”
洬玄消失了,隻留下一枝靜靜躺在我手心的妖治罌粟花,我摘下覆蓋在左半臉上的羽毛麵具望著洬玄消失的地方,隻有沉默的空氣回答我他已經不在。
或許,那罌粟花糕真的很好吃,我也很想嚐嚐看。
陌上花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