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附錄(2)(1 / 3)

方今製祿,大抵皆薄,自非朝廷侍從之列,食口稍眾,未有不兼農商之利而能充其養者也。其下州縣之吏,一月所得,多者錢八九千,少者四五千,以守選待除守闕通之,蓋六七年而後得三年之祿,計一月所得,乃實不能四五千,少者乃實不能及三四千而已。雖廝養之給,亦窘於此矣,而其養生喪死婚姻葬送之事,皆當於此。夫出中人之上者,雖窮而不失為君子;出中人之下者;雖泰而不失為小人;唯中人不然,窮則為小人,泰則為君子。計天下之士,出中人之上下者,千百而無十一,窮而為小人泰而為君子者,則天下皆是也。先王以為眾不可以力勝也,故製行不以已,而以中人為製,所以因其欲而利道之,以為中人之所能守,則其誌可以行於天下而推之後世。以今之製祿,而欲士之無毀廉恥,蓋中人之所不能也。故今官大者,往往交賂遺營貲產以負貪汙之毀;官小者,販鬻乞丐無所不為。夫士已嚐毀廉恥以負累於世矣,則其偷惰取容之意起,而矜奮自強之心息,則職業安得而不弛,治道何從而興乎?又況委法受賂侵牟百姓者,往往而是也,此所謂不能饒之以財也。

婚喪奉養服食器用之物,皆無製度以為之節,而天下以奢為榮,以儉為恥,苟其財之可以具,則無所為而不得。有司既不禁,而人又以此為榮,苟其財不足而不能自稱於流俗,則其婚喪之際,往往得罪於族人親姻,而人以為恥矣。

故富者貪而不知止,貧者則強勉其不足以追之,此士之所以重困,而廉恥之心毀也,凡此所謂不能約之以禮也。

方今陛下躬行儉約以率天下,此左右通貴之臣所親見,然而其閨門之內,奢靡無節,犯上之所惡以傷天下之教者,有已甚者矣,未聞朝廷有所放絀以示天下,昔周人之拘群飲而被之以殺刑者,以為酒之末流生害有至於死者眾矣,故重禁其禍之所自生。重禁禍之所自生,故其施刑極省,而人之抵於禍敗者少矣。今朝廷之法,所尤重者獨貪吏耳。重禁貪吏而輕奢靡之法,此所謂禁其末而弛其本。

然而世之義者,以為方今官冗,而縣官財用已不足以供之。其亦蔽於理矣,今之入官誠冗矣,然而前世置員蓋甚少,而賦祿又如此之薄,則財用之所不足,蓋亦有說矣,吏祿豈足計哉。臣於財利固未嚐學,然竊觀前世治財之大略矣,蓋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自古治世,未嚐以不足為天下之公患也,患在治財無其道耳,今天下不見兵革之具,而元元安土樂業,人致己力以生天下之財,然而公私常以困窮為患者,殆以理財未得其道,而有司不能度世之宜而通其變耳。誠能理財以其道而通其變,臣雖愚,固知增吏祿不足以傷經費也。

方今法嚴令具,所以羅天下之士,可謂密矣。然而亦嚐教之以道藝,而有不帥教之刑以待之乎?亦嚐約之以製度,而有不循理之刑以待之乎?亦嚐任之以職事,而有不任事之刑以待之乎?夫不先教之以道藝,誠不可以誅其不帥教;不先約之以製度,誠不可以誅其不循理;不先任之以職事,誠不可以誅其不任事。

此三者,先王之法所尤急也。今皆不可得誅,而薄物細故,非害治之急者,為之法禁,月異而歲不同,為吏者至於不可勝記,又況能一一避之而無犯者乎?此法令所以玩而不行,小人有幸而免者,君子有不幸而及者焉。此所謂不能裁之以刑也。凡此皆治之非其道也。方今取士,強記博誦而略通於文辭,謂之茂才異等,賢良方正。茂才異等賢良方正者,公卿之選也。記不必強,誦不必博,略通於文辭,而又嚐學詩賦,則謂之進士。進士之高者,亦公卿之選也。夫此二科所得之技能,不足以為公卿,不待論而後可知。而世之議者,乃以為吾常以此取天下之士,而才之可以為公卿者當出於此,不必法古之取人而後得士也。其亦蔽於理矣。先王之時,盡所以取人之道,猶懼賢者之難進,而不肖者之雜於其間也。今悉廢先王所以取士之道,而驅天下之才士,悉使為賢良進士,則士之才可以為公卿者,固宜為賢良進士。而腎良進士,亦固宜有時而得才之可以為公卿者也。然而不肖者,苟能雕蟲篆刻之學,以此進至乎公卿,才之可以為公卿者,困於無補之學,而以此絀死於岩野,蓋十八九矣。夫古之人有天下者,其所以慎擇者公卿而已。公卿既得其人,因使推其類以聚於朝廷,則百司庶物,無不得其人也。今使不肖之人,幸而至乎公卿,因得推其類聚之朝廷,此朝廷所以多不肖之人,而雖有賢智,往往困於無助,不得行其意也。且公卿之不肖,既推其類以聚於朝廷;朝廷之不肖,又推其類以備四方之任使;四方之任使者,又各推其不肖以布於州郡,則雖有同罪舉官之科,豈足恃哉?適足以為不肖者之資而已。其次九經五經學究明法之科,朝廷固已嚐患其無用於世,而稍貴之以大義矣。然大義之所得,未有以賢於故也。今朝廷又開明經之選,以進經術之士。然明經之所取,亦記誦而略通於文辭者則得之矣。彼通先王之意而可以施於天下國家之用者,顧未必得與於此選也。其次則恩澤子弟,庠序不教之以道藝,官司不考問其才能,父兄不保任其行義,而朝廷輒以官予之,而任之以事。武王數紂之罪,則曰官人以世。夫官人以世而不計其才行,此乃紂之所以亂亡之道,而治世之所無也。又其次曰流外,朝廷固已擠之於廉恥之外,而限其進取之路矣。顧屬以州縣之事,使之臨士民之上,豈所謂以賢治不肖者乎?以臣使事之所及,一路數千裏之間,州縣之吏出於流外者,往往而有,可屬任以事者殆無二三。而當防閑其奸者皆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