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門“吱吜”一聲,麵容憔悴的上官文姝打開一條縫,露出了半邊臉,枯槁的頭發上掛著一根草,有一絲驚喜,愣了愣問道:“您怎麼來了,您有什麼事?”
一股臭氣、酸氣和黴味衝了出來,像一隻巨大的惡犬,凶猛地撲出來,打得我差點暈倒,禁不住咳嗽了幾聲,向後退了一步。當時的惡心勁,真宛如吃了別人酒後的嘔吐物,渾身不舒服,所有的毛孔都想嘔吐。
上官文青一直戴著口罩,見她妹妹打開門,她急忙捂住嘴,低下了頭。
看到上官文姝這個樣子,上官文青臉上立刻多雲轉陰,顯現出極度的反感:“我怎麼來了,是你們的片兒警把我拉來的。你看看你這家!你看看你這家!”上官文青一直戴著口罩捂著嘴,口氣撞擊口罩的聲音和說話聲夾雜在一塊,有些聽不清。
“您好,我是咱們社區的民警楊春江,這個人你認識不?”我指著上官文青。
上官文姝有些疑惑地點點頭:“認識,是我姐姐。”
“那你就出來,和你姐到小區的座椅上坐一會吧,她來接你的,她給你安排了一個好地方住一住。她讓我們來幫你收拾收拾家。”
上官文姝滿臉狐疑地出來了。她猶如放餿了的一塊熟食,一股酸臭味幽幽的從她身上傳出來,隨風飄蕩。
上官文青在前邊捂著嘴走,上官文姝跟在後邊低著頭走,二人保持著一二米的距離。看到自己的親姐姐,上官文姝明顯的有些興奮,臉色也由蒼白變得有些紅潤。
二人坐在小區的連椅上,中間隔著一尺遠的距離,一邊一個,親切而又不協調地聊著。上官文姝兩眼盯著姐姐,上官文青像是害了牙痛,戴著口罩,右手托著嘴巴,兩眼不時地看一眼妹妹。
接下來就輪到我們徹底消滅這個“蟑螂窩”了。一踏進上官文姝的房間,我們仨人都傻了眼,宛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客廳裏易拉罐飲料罐摞了一人多高,餐廳裏的破紙片、爛紙箱堆得有一米多高,還有各色的破布條堆放在陽台上。這堆積如山的垃圾成為了蟑螂嬉戲的樂園,牆上爬的,地上跑的,看著讓人眼暈。按個頭兒說,從指頭蓋兒那麼大的“祖宗”,到比綠豆粒還小的“孫子”都有,四世同堂。我們清理垃圾的時候,仿佛捅了一個馬蜂窩,蟑螂從垃圾堆裏跑出來,不亞於每年地壇廟會上的人群,一個挨著一個,烏烏央央的。一腳下去至少死傷十幾隻,大蟑螂肚皮被擠破發出噗噗的聲音,尚未出生的小蟑螂嫩黃嫩黃的。接下來,消滅蟑螂戰鬥打響了,鐵鍁、殺蟲劑、蟑螂藥一起上,噴的、撒的、拍的、踩的一塊兒來,那場麵真叫一個“激烈”,不一會兒蟑螂屍體遍地。中午11點多,戰鬥告一段落。物業清掃工把數以萬計的蟑螂屍體一簸箕一簸箕地撮出來,看熱鬧的居民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樣驚呼:“哎喲,哎喲,這麼多,這麼多呀,不可想象!”
吃過午飯,把上官文姝送到社區養老院後,我回到家裏,大大咧咧地坐在牆角的椅子上休息,興奮地向老婆彙報著我們上午的“勇猛頑強”。突然聽見我老婆一聲大喊:“楊春江,你褲子裏有蟑螂!”我下意識的低頭,隻見一隻蟑螂正從我的褲腳往外爬。我“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跳了來,感到身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似乎看見滿地密密麻麻、不斷爬行的蟑螂,正喊著口號,邁著整齊的步伐,順著我的脊梁骨從下向上爬。
“快,快,把衣服脫了,你把蟑螂帶到咱家來,咱家成蟑螂窩了!”老婆把嘴一歪,嘮叨也就來了,“人家都說,有女莫嫁警察郎,嫁了警察守空房;十天半月不回來,回來一盆髒衣裳,你這更厲害,回家還帶來了蟑螂!真夠惡心的!”
我嘻皮笑臉地說:“蟑螂是我養的寵物,一不費時,二不費力,這玩意好養!”
“快,快,馬上洗澡,惡心死了!”老婆看我還想貧嘴,上前便幫我解開製服上衣的鈕扣,拍了我一巴掌,“你看看你這轉業轉的,人家是轉業即轉運,你卻轉禍,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你自主擇業,你看人家樓下的老張多好,一天到晚沒有事,還能幫家裏幹些活。”
“有工作幹,就是快樂。沒有十全十美的生活,也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生。”我邊說邊脫,沒有像剝玉米皮那樣一層一層地脫,而是腰帶一解連褲衩一塊脫到腳腕子,“我的衣服都在單位裏呢,你洗完以後,再給我熨熨!”
“當警察當出毛病來了,這衣服我隻管洗,不管熨!你好好地洗洗,別把蟑螂帶到床上!”老婆不高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