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段伯宇見到了李正文。按照張執一的指示,段伯宇把賈亦斌、劉農畯、段仲宇、宋健人、王海嶠等人分別介紹給李正文,他們對李正文談了他們的工作情況和部隊的兵力、駐地情況,都表示願接受共產黨的領導和考驗。李正文決定,將他們和組織的聯絡點就放在段仲宇處。
根據張執一的指示,段伯宇悄悄陪同中共上海局“策反委”代表李正文,奔波於寧、滬、杭地區,秘密進入上述人員領導的各個國民黨部隊,開展策反的宣傳工作和組織工作。
1948年12月初的一天,段伯宇正在總統府軍務局料理公務,突然接到賈亦斌打來的電話,約他去家中一談,並說劉農畯、宋健人等同學也在等他。段伯宇一聽,知道又有要緊的事情要商量。
原來,正當賈亦斌按部就班地實施著掌握武裝的計劃,突然傳來國民黨政府準備從南京遷往廣州的消息,賈亦斌覺得應該趁此舉事。於是,他把好友緊急約到自己的家中商量對策。
應約而來的是陸大特七期在南京的董嘉瑞、宋健人、劉農畯、林勉新(少將副總隊長)等,他們被約到賈家會談。手掌兵權的幾個人提出:在南京發動一次突然襲擊,再搞一個“西安事變”,把發動內戰的罪魁禍首蔣介石抓起來。但年過五旬的董嘉瑞卻不同意,他認為南京城內和近郊駐有約20萬國民黨軍,僅靠他們掌握的這點兵力,很難有成功的把握。雙方各執己見,爭論十分激烈。劉農畯說自己的傘兵三團有2500多人,武器裝備精良,幹不成就上山打遊擊。他從腰間拔出手槍,“啪”的一聲往桌上一放,表示了大幹一場的決心。賈亦斌見此情景,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才對,就立即給段伯宇打了一個電話,請他到家裏來“聚餐”,實際上是要聽聽他的意見。
等段伯宇下班後趕到賈亦斌家中時已是黃昏時分。他一進屋,他的同學就說:“伯宇來了,亦斌,你就代表我們把剛才討論的意見說說吧!”隨後,賈亦斌慷慨激昂地分析了當前形勢、表達了希望盡快起義的想法。
賈亦斌說完後,問段伯宇對此事的意見。段伯宇聽後感到很突然,又很高興。於是他講了幾點意見:首先表示十分支持大家的義舉,鼓勵了大家的愛國之心。但我們能調動的部隊有限,而南京有重兵駐守,戒備森嚴,我們的行動無異以卵擊石,如暴露了自己,則非常不利;第二,我們要反蔣,是革命行動,但搞革命絕不能感情用事,絕不能盲動,更不能逞一時之快,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應當有充分準備,有組織、有計劃、有領導地搞;第三,我們要根據各自的條件,分頭抓軍隊的策反工作,爭取多掌握點武裝,積蓄力量,待機行動。他講完後,大家都表示同意。最後,他還提出,行動要嚴守機密,今後個別碰頭聯係,不搞碰頭會。
這次會議後,段伯宇加強了對國民黨陣營的分化工作。經過多方工作,到1948年冬,段伯宇手上所掌握的部隊有:賈亦斌領導的國防部預備幹部訓練第一總隊,劉農畯領導的傘兵三團,王海嶠領導的國防部工兵第四團,齊國楮領導的江蘇保安第九旅,段仲宇領導的上海港口司令部及其所屬輜重汽車團兩個團,賈亦斌老部下周敬亭領導的駐守江蘇揚中縣的四十一師,賈亦斌老同學方懋鍇領導的駐守上海大場鎮的青年軍二○九師,駐守浦鎮的九十六軍,駐守蕪湖的一○六軍,以及國民黨裝甲兵一個營,大約有6至7萬人之眾。這些部隊,西起蕪湖,東至嘉興、杭州,沿江千餘裏,形成了一條秘密戰線。
在這樣一個特殊時期,段氏兄弟還相互協作,為搞亂國民黨軍運,拖延他們南撤立下汗馬功勞。
段仲宇和黨建立聯係後,很快就接到組織下達的任務:利用鐵路軍運指揮官的權力,堵塞鐵路,搞亂國民黨軍運,阻止重要設備南撤。當時,原在江北津浦線上的99部火車頭全都集中到了江南,段仲宇已接到聯勤總部按軍運需要調往南方的命令。中共方麵對段仲宇也有指示,李正文明確要求段仲宇:這些火車頭一定要留住,以保證解放大軍渡江後運輸所用。段仲宇知道此舉非同小可,如果99部火車頭一跑,那就會把北撤來的1000多節火車皮也帶跑,對上海解放後恢複交通生產極為不利。
要完成黨交給的任務,困難很大。但是困難再大,也要千方百計去完成。接到京滬區鐵路局來電要求調車運物資,段仲宇便推托軍運忙,聯勤總部有令要優先保證;而麵對聯勤總部下令調車南下運軍需,他又借口線路上軍運民運都要兼顧,以車輛被堵在嘉興一帶來搪塞。為了預防萬一,他特意把這99部火車頭全停在杭州、上海、南京三地,讓1000餘輛車皮全睡在常州到南京的鐵軌上。這樣即使國民黨發現某處的火車頭,也隻能帶走一部分。
段仲宇巧計堵塞軍運時,還協助了王海嶠工兵四團拖延國民黨南撤。此前通過段伯宇介紹,李正文和王海嶠也見了麵。李正文指示王海嶠,工兵四團全是美製大型機械,解放後很需要,千萬不要撤。為了幫助王海嶠,李正文還派了地下黨員王聲明去配合王海嶠。張執一也指示李正文轉告他們,要故意把鐵甲列車弄壞堵住浙贛鐵路,阻止該團撤退到台灣去。李正文要段伯宇關照、段仲宇從旁協助王海嶠完成這項任務。
這時,工兵四團給段仲宇發來了調配列車令,硬扛著不發車顯然是不行了,因軍運指揮部還有兩名副指揮官——京滬區鐵路局長王兆槐和保密局專員石振江,他們都是軍統少將特務。段仲宇想出一個辦法,大型機械要用平板車,而當時平板車很緊張,他就讓副指揮官石振江提議先用低邊車。實際上,低邊車運大型機械裝卸太麻煩,因車身比站台低,碰到站台高的幾乎上不去。就這樣拖拖拉拉,全團機械分散在蘇州、上海、杭州、南昌、株洲幾地。
利用工兵四團南撤,段仲宇與王海嶠聯手配合,在鐵路線上故意製造堵塞,給國民黨的南撤製造了不少麻煩。王海嶠的國民黨工兵第四團,本是全新美式高機械化部隊。工兵四團的三個營,在從南京經上海南撤廣州途中,有意識地把各種笨重的裝備用來堵塞寧滬、浙贛兩條鐵路。這期間,正值國民黨政府南逃廣州,湯恩伯忙於調兵遣將部署寧、滬、杭防務,兩條鐵路的運輸本已十分繁忙,加之兩路運輸指揮官段仲宇暗中協同王海嶠做了許多“手腳”,使兩路運輸常常堵塞不通。當蔣介石發覺情況不對,氣得下令國防部通緝王海嶠時。王海嶠已在地下黨的掩護下悄悄跑了,後來到了解放區。
1948年12月,聯勤總部等不及了,電令段仲宇迅速到嘉興第一線去排堵,為了不過早暴露,段仲宇不得不去敷衍一下。他來到現場一看,六股道雖然全占滿,但隻要疏導一下即可全通。段仲宇想,不能讓它疏通,否則黨組織的部署就要落空。
段仲宇靈機一動,施起了“輪番計”。他一麵將堵住的車輛調開,一麵又命令停著的車擠上去。這樣,舊堵塞剛剛疏通,又一輪擁堵開始了。國民黨軍隊紀律鬆弛,不講整體觀念,這次為了南逃更是互不相讓,結果反而越堵越厲害。聯勤總部來電催促段仲宇,他回複說“正在杭州排堵,嘉興已經通了”。其實,這邊電話一掛,那邊馬上又堵上了。這樣來回扯皮,到解放軍包圍上海時,大多數車輛都留在了滬寧、滬杭線上,最後隻能成為解放軍的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