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大雨傾盆,雷聲仿佛狂獸在咆哮。遠處,朦朧的山影被閃電劈出一道猙獰的輪廓,隨即又隱沒在深沉的黑暗中。江湖人皆知,這場雨掩蓋的不止是天地的呼吸,還有刀光劍影間鮮血的溫度。
風卷殘葉,伴著馬蹄聲疾馳。一支隊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們目標明確,直奔淩霄山莊而去。那裏,正燃起熊熊火焰。
山莊大堂內,淩霄莊主滿臉怒意,拍案而起:“這是江湖的規矩?!”
回應他的,是一聲冷笑:“江湖從來沒有規矩,隻有強者的拳頭。”
話音未落,殺氣已至。
淩霄莊主拔劍而起,劍氣如虹,硬生生擋下對方攻勢。他怒吼一聲:“淩霄山莊豈是你等撒野之地!”
然而,劍勢未盡,另一柄彎刀從後方突襲而至——莊主甚至沒來得及回頭,便已感到胸口一涼,隨即全身的力氣如同雨水一般,灑落在冰冷的地麵上。
火光中,黑影閃動,那些人熟練地翻箱倒櫃,卻始終未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為首之人陰沉著臉,冷冷說道:“搜地窖!”
雨水衝刷著滿地的屍體,血跡順著台階蜿蜒而下。與此同時,十數裏外的一個小茶館,卻顯得格外安靜。
這是一間破舊的茶館,雨水順著破爛的屋簷滴滴答答落下,牆角的油燈昏暗得像隨時會熄滅。
但在這破敗之地,竟有兩人對弈而坐。一人是瘦弱的書生,臉色發白,額頭滿是汗珠;另一人則是個看似懶散的青年,身旁擱著一把油紙傘,棋盤前握著一顆黑子,遲遲未落。
“先生,他們……他們追上來了。”書生聲音顫抖,看向門外時眼中滿是恐懼。
青年沒有抬頭,隻是將棋子隨手落下,語氣輕描淡寫:“哦?那就讓他們進來。”
話音剛落,門“砰”地一聲被踢開,五名黑衣人魚貫而入。雨水順著他們的刀鋒滴落,殺氣彌漫整個屋子。
“把人交出來,留你全屍。”為首的黑衣人語氣冰冷。
書生一聽這話,整個人幾乎癱倒在椅子上。他本能地看向青年,而後者卻連頭也沒抬,淡淡說道:“你們趕了這麼遠的路,想必也累了。不如坐下喝杯茶?”
黑衣人愣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一陣嘲諷的笑聲:“喝茶?今天我們隻想喝血。”
青年終於抬頭,他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平靜如潭:“那可惜了,這茶剛好入口,不是每個人都能品出味道。”
黑衣人沒了耐心:“動手!”
刀光一閃,直取青年咽喉。
書生下意識閉上眼,然而,預料中的鮮血並未濺出。反而是一聲清脆的傘骨聲響起,刀鋒被擋在一把油紙傘外,停滯不前。
傘輕輕一旋,力道不知從何而來,那黑衣人竟被震退一步。他再度揮刀,傘卻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從容展開,將所有攻勢盡數化解。
“傳言果然是真的,你手中的傘裏藏著機關!”為首的黑衣人眼神陰冷,盯住青年,“不如讓我看看,這傘到底有什麼秘密。”
青年笑了,收起傘,將它擱在桌上:“傘是傘,茶是茶,命卻是命。你們要傘,拿去便是。”
黑衣人顯然被激怒了。他一步上前,握住傘柄猛地一扯,卻發現傘裏什麼也沒有。
他愣住了,而青年卻悠然起身,負手而立:“傘是用來擋雨的,不是用來殺人的。你們若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又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話音剛落,他抬手輕輕一推,桌上的茶盞滑落,啪地摔在地上。與此同時,黑衣人忽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一種奇異的氣勢鎖住,竟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
“你……”為首黑衣人滿眼驚駭,嘴唇顫抖著,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青年轉頭對書生說道:“走吧。”
書生愣了半晌,終於反應過來,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走到門口時,青年回頭看了眼那些呆立不動的黑衣人,笑道:“記得下次,不要在雨天動刀。”
門關上,屋內隻剩一片死寂,唯有風吹動傘麵,發出細微的響聲。
茶館老板從櫃台後探出頭,看著青年遠去的背影,低聲歎道:“笑隱……你這笑,可真是比刀還鋒利啊。”
雨繼續下,雷聲漸歇。
清晨,雨後的樹林彌漫著淡淡的濕氣,泥土的芬芳混著微涼的風,透著幾分寧靜。但這寧靜僅僅維持了片刻,便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
“別讓她跑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喊聲中,幾道身影從林間飛掠而過,速度極快,刀鋒在晨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林間的小路上,一個身穿淺青色衣裙的女子狼狽奔逃。她的臉色蒼白,鬢發淩亂,額角隱隱有血跡,但眼神卻透著一股倔強與不屈。
“咻——”
身後,冷箭破空而來。她猛地一側身,險險避過,但腳下一絆,跌倒在地。
女子撐著地麵想要爬起,可身後追擊的人已然逼近。領頭之人舉刀冷笑:“你跑得夠久了。”
刀光舉起,眼看便要落下,忽然,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從側方響起:“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聲音不高,卻仿佛透著一種奇異的力量,瞬間讓空氣都凝滯了幾分。
幾名追殺者一愣,轉頭看去。隻見林蔭深處,一個青年正撐著一把油紙傘緩步走來。他步伐悠閑,仿佛隻是散步路過,與這劍拔弩張的場麵格格不入。
領頭之人眯起眼:“你是誰?”
青年沒有回答,隻是走到那女子身旁,伸出手將她扶起。女子怔怔地看著他,剛要開口,卻被青年微微搖頭製止。
“風這麼好,雨剛停,何必吵吵鬧鬧壞了氣氛?”青年語氣溫和,目光卻掃向幾名追殺者,帶著一抹不容置疑的淡然。
為首之人冷哼一聲:“閑事少管!”
青年搖了搖頭,似是有些遺憾:“路上的葉子,我會撿起來,更何況人呢?”
“找死!”那人顯然怒極,一揮手,幾名手下同時拔刀衝上。
女子一驚,本能地後退一步,但青年卻沒有任何動作。他隻是輕輕撐開油紙傘,將女子護在傘下。
“咻——”
刀鋒落下,卻被傘骨巧妙地一擋,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隨即偏轉方向,幾乎擦著施刀者的肩膀滑過。那人臉色大變,收手已然來不及,重心不穩之下,直接摔倒在地。
其餘幾人見狀一怔,但旋即怒吼著一擁而上。
然而,不管刀光如何淩厲,那把油紙傘始終穩穩地擋在女子身前,仿佛一片柔韌的竹葉,既不折斷,也不退縮。
片刻後,幾名黑衣人全被擊退。他們臉上帶著震驚,眼中更有幾分忌憚。
為首之人咬牙切齒地盯著青年,惡狠狠地說道:“好!今日算你運氣,我們走!”
幾人狼狽退去,雨後濕潤的樹林重新恢複了平靜。
女子還未從剛才的驚險中回過神來,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青年。
“謝……謝謝……”她艱難地開口,卻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青年合起傘,轉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浮現出一抹淡笑:“別謝我。救你,是因為你還想活著。”
女子怔住了:“你……怎麼知道?”
青年沒有回答,隻是抬腳向前走去。他每走一步,鞋底都會帶起些許泥水,但步伐卻始終穩如磐石。
女子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追上了他。
“我叫葉長寧。多謝……恩公相救。”
“雲忘機。”青年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吐出三個字,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別叫恩公,我可不是什麼大俠。”
“你救了我,就是大俠。”葉長寧語氣堅定。
雲忘機笑了:“江湖中的人喜歡用大俠這個詞,不過是想讓人記住他們。可惜,我不是。”
葉長寧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沉默了片刻,低聲問:“你不問我為什麼被追殺?”
雲忘機終於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她,目光清澈如水:“每片葉子都有它的紋路,我從不去問風是怎麼吹的。”
這句話讓葉長寧微微一愣,她看著他,仿佛從他淡然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種難以言說的東西。
雲忘機看她半晌,轉身繼續向前:“走吧,前方有個小鎮,先避避雨氣。”
葉長寧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滿是疑問,卻也隱隱感到一絲安定。
樹林深處,剛才那些黑衣人聚在一起。為首之人陰沉著臉,咬牙說道:“讓他暫時得意,回去稟報少主,一定要拿下那女人!”
夜色如墨,繁星隱沒,唯有微涼的風吹拂著破敗的廟宇。廟門已塌,佛像斷了半邊麵容,像是目睹世間苦難太多,忍不住掩麵低頭。
然而,就在這片廢墟之中,燈火微弱,卻燃著一股殺意。
“他一定會經過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