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因為仕途上所經曆的坎坷和艱辛,對社會、生活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創作了許多的佳作。韓愈曾與李逢吉同朝為官,但是對這個人為官處事、做人的態度很是厭惡,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比較的微妙。李逢吉在長慶二年六月的時候拜相,這年秋天以宰相身份攝事於南郊的祭祀,韓愈與他同朝為臣,便在李逢吉寫詩抒發感慨時奉和一首,寫了《和李相公攝事南郊覽物興懷呈一二知舊》詩。由於李逢吉的詩裏透露出了“顧瞻想岩穀,興歎倦塵囂”的感歎,韓愈知道他是汲汲於富貴的人,哪裏會掛冠而去,棲身山林,與漁樵為伍呢?既然戀棧不去,就該“為仁朝自治,用靜兵以銷。勿憚吐捉勤,可歌風雨調。”吐捉是吐哺捉發的省稱,意即要多用賢人。李逢吉是善於黨同伐異的小人,哪能做到這一點呢?韓愈這樣寫,與其說是勸勉,毋寧說是諷刺。這一點李逢吉倒是領悟到了,所以在日後總是找韓愈的茬。
長慶三年六月,韓愈被任命為京兆尹兼禦史大夫。唐代實行道、州、縣三 級製。道設節度使,州設刺史,縣設縣令,首都、陪都所在的州以及曆代天子住過的所謂“創業興王”之地設府,其長官就稱尹。西都京兆府、東都河南府等地還設牧,有親王兼領而不視事,政務均由府尹主持,韓愈的京兆尹就主管京城的行政事務。這個官職不算小。雖兼任禦史大夫,但那是虛銜,實際主管禦史台事務的是禦史中丞李紳。給韓愈安排這個職務是宰相李逢吉巧設的圈套,想以此將韓愈和李紳一網打盡,一石擊二鳥。
原來李逢吉打算任用私人,恐怕禦史中丞李紳從中作梗,便想把他排擠走,而韓愈剛直,便以韓愈為京兆尹兼禦使大夫,免台參以激紳。按照舊例,京兆尹與禦史中丞相遇,京兆尹要下車避道。韓愈本應參拜李紳,但天子下昭免台參,他當然不肯參拜李紳了。李紳果然被激怒,上書劾奏韓愈。韓愈也不相讓,為文替自己辯護。他說:“容桂觀察使帶中丞銜就可免去台參,京兆尹乃郡國之首,管轄神州赤縣,又有禦史大夫銜,豈能不如容桂觀察使,還要台參嗎?聖恩也是以為如此,特下詔不參拜李紳,李紳還有何話可說?台參又是什麼典故?赤縣縣令就可與中丞分道而行,何況京兆尹?人們隻熟悉常見的事情,微微改變便驚訝不已,這是什麼道理?聖君認為對的,就應遵照執行,難道台參有千古不變的定製嗎?”
韓愈的一席辯論,有理有據,道理充分。李紳無話可說,然內心裏卻已經嫉恨韓愈了。
台參事件發生後,李紳與韓愈的關係緊張。李紳派人械押囚犯送到京兆尹韓愈那裏去,要求給囚犯以杖責,韓愈不肯接受,把囚犯釋放回家。李紳認為失了麵子,更為惱火。雙方互相攻訐,爭吵不止。李逢吉見火候已到,便以台府不協為由上奏天子,結果李紳被降為江西觀察使,韓愈改任兵部侍郎。李紳向穆宗辭行時涕泣陳述,穆宗可憐他,改任為兵部侍郎,韓愈仍任吏部侍郎。李逢吉製造的這一場軒然大波,至此方告結束。
李逢吉、李紳都是權勢顯赫的朝中權貴,但韓愈敢於寫詩諷刺,絲毫不因為其權勢炙手可熱而巴結逢迎,顯示出了不為權力而低頭的可貴品質。至於與禦史中丞李紳為免台參而進行了針鋒相對的鬥爭,堅決不為其折腰,則反映了韓愈的錚錚傲骨。
人們常說“官場險惡”,主要是指仕途難料、浮沉難定,充滿明槍暗箭和相互傾軋。為下官者對上司溜須拍馬、曲意縫迎,依然免不了求全之毀,莫名其妙地遭上司的白眼。而韓愈在其老年,依然像年輕時那樣,不肯摧眉折腰,可見他那種剛毅的精神,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對待自己的頂頭上司,不僅不像那些官場勢利之徒那樣巴結逢迎,而且還敢於對抗與嘲諷上司,可見骨氣是非同尋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