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十六七日,貨物也送出去了小半,接下來的路程更遠,也更難走,水路不通隻得換乘馬匹。
洛芙清與之前一直合作的車行談好了價格,租借車輛馬匹。
馬蹄清脆的“噠噠噠”聲和車軲轆滾動時沉悶悶的“咕嚕嚕”聲在山穀中交織回響。
車隊行過,揚起的大片塵土中,洛芙清帶著一行人在官道上極速奔馳。
坐在顛簸的馬背上,洛芙清道:“這一帶山匪眾多,我們要在入夜前趕到城鎮,以免多生是非。”
“沒有官兵來管嗎?”楚風皺眉道:“山匪這麼多,朝廷不來剿匪嗎?”
“這個我知道。”風生插嘴道:“我之前也來過這裏,這裏原先是沒那麼多山匪的,直到一次大旱,地裏顆粒無收,朝廷非但不賑災,還加收賦稅,越來越多人交不起賦稅,就落草為寇,這一帶山匪才多了起來。”
“朝廷知曉後,就派了一位將軍來剿匪,結果那將軍是個酒囊飯袋,竟然臨陣脫逃了,餘下官兵怕成為逃兵被朝廷殺頭,就也成了匪賊。”
“這麼說那些山匪是正義之士?”旁邊一個聽著的小弟子高聲詢問。
“咋可能?”風生擺擺手,她望著天上一輪紅日,道:“這世道就是士人欺壓百姓,有錢人欺壓窮苦人,而那些被欺壓的窮苦人則把刀對向更苦命的人。”
“那些山匪原先確實是庇護著山下的村莊,有時會打劫過往的富碩客商,劫富濟貧。”風生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馬蹄聲都快蓋住了她的聲音:“可是後來,那些山匪發現,隻劫掠富人已經滿足不了他們了,山下的村民們倘若炸一炸,也是能炸出些油水的。”
“於是後來,山匪們劫掠時便不再管你是什麼窮人富人,不給錢,就得死。”風生道:“不僅如此,再更後來,或者是在漫長的沒有什麼路人的冬季,他們反而會更多地劫掠村民,擄走村中的女人。畢竟富商可以請鏢局相護,而村民們卻不行。”
“啊……”詢問的弟子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這和她往日裏看的畫本子不同。
眾人沉默下來,隻餘馬蹄聲和車聲。
洛芙清走南闖北這類事見得多了,有的人受到欺壓會奮起反抗。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而有的人受到欺壓,則會把矛頭轉向更弱者。
我不好過,那你們更不好過就會顯得我好過了!
眼看著沉默在車隊蔓延,洛芙清雙腿夾緊馬腹,大喝一聲“駕——”,提快了速度。
洛芙清清脆的聲音傳到車隊中:“都別鬆懈,此處離最近的小鎮隻有八九裏路了,咱們快些趕路,等到了鎮上,師叔請你們吃肉喝酒!”
“好!”這話格外振奮人心,弟子們喜上眉梢,樂嗬嗬忘記了方才之事。
眾人一路疾馳,總算是在夜幕降臨前到達了小鎮上。
洛芙清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棧,讓小二把馬匹遷到馬廄中喂草料,順便看顧貨物。
眾人一路辛勞,洛芙清開了幾間上房給弟子們居住。怕點的餐不合個人口味,洛芙清便讓弟子們自己找店家點單,一會結賬時她一起付了。又給她們發了些零花錢,讓她們想買什麼買些什麼。
哄哄鬧鬧,吃飽喝足。待到眾人散去,各回房間,已是月上柳梢頭。
洛芙清今天也累極了,關上房門閉眼睡了過去。
樓上弟子們已經歇息,客棧的老板卻還營業著。
胖乎乎的老板一手捋了捋自己精心嗬護的胡須,一手劈裏啪啦地打著算盤。
今日一口氣租了好多上房出去,再加上吃食收入,加起來的銀子夠給娘子換個新簪子了。
老板想著上次在銀樓看到的金簪,他娘子戴上定是漂亮的緊。
越想越樂嗬,胖老板收起了手中的算盤,腳踢了踢旁邊坐著眯覺的夥計道:“得了,別睡了,把門插上去。剩下的房也不多了,今晚不幹了,你們也能早點休息去。”
“誒!多謝掌櫃的!”聽到好消息,夥計的瞌睡蟲頓時跑了個幹淨,拍了拍屁股上的浮灰,衝著胖老板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