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生性剛烈,受到這樣的處罰後,他不願回家,不願再回到那個讓他感到很壓抑的家。於是,他一氣之下,就決定獨自去闖蕩江湖,奔漳州而去,投靠開賭坊的王阿哥。王阿哥,諢名王八仔。因其兄弟八人,他排行第八,就以八仔為名。八仔也是個遊手好閑之徒,不務正業,專交社會上的“閑人”,廣納地方上的“好漢”,在道上是個人尖兒,比較會辦事,後來,開了幾年賭場,很快就聲名鵲起,成了當地的一霸。此時的鄭芝龍正走投無路,偶聞此人之名,不勝大喜,匆忙投奔而去。二人相見,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此後,鄭芝龍便當了王八仔的得力助手。鄭芝龍在王家賭場打雜的三年中,受益匪淺,黑白二道,出盡風頭,很快在當時的道上有了不錯的名氣。在這幾年的相處中,王八仔通過觀察,感覺到鄭芝龍不是一般的人,認為他最講江湖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一眼不眨。尤其認為他潛質好,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遂動了舉薦之心。
有一天,王八仔眉開眼笑地對鄭芝龍說:“好兄弟,你在我家打雜三年,是我的得力助手,三年來立下了汗馬功勞,愚兄感激不盡,但兄弟你卻一無所獲。倘若長此下去,真的會埋沒了你這個人才,我於心不忍。俗話說,小廟裏供不出大佛來。依我看,你前程似錦,將來的出路愚兄不敢言說,不是我奉承你。好兄弟,我勸你趁早龍遊大海去吧。”
“此話怎麼說?兄長莫非嫌我不中用,白吃了你家的飯食,想辭我不成?”鄭芝龍非常意外地說。
“兄弟千萬別誤會,愚兄絕無此意!我是一番好心,是為了你的將來著想啊。”
“如果此話當真,就請兄長別操那份閑心了,我哪裏也不去……”
“不可!萬萬不可!”王八仔急忙地打斷鄭芝龍的話說,“兄弟,你還年輕,不能把時間都耗費在這裏了,你應該有長遠打算,否則,丟了發跡的機會,一輩子休想出人頭地。好兄弟,還是聽我的勸告,你今年正好21歲,如紅日三竿,而我已是夕陽西下之人,你豈能跟我鬼混在一起?誤了你的錦繡前程就是為兄的罪過,那會讓我受天譴的啊。”
聽了王八仔的這一席話,鄭芝龍好像突然醒悟過來了,回想這許多年來的生活和遭遇,他覺得,是時候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了,不能就這樣荒廢了青春。有了這樣的想法,鄭芝龍開始動搖起來,說:“兄長如此謬愛小弟,竟視我為一條可以跳龍門的大魚,要我下海闖蕩,去拚搏一番,那也好,我就聽兄長的;不過,送佛送上天,還須兄長扶上馬,再護送我一程,那我就感激不盡了。”
看到鄭芝龍有了這樣的想法,王八仔豪爽地說:“這是自然的,好兄弟,發跡後不要忘了愚兄啊!”
“豈敢!對兄長的厚愛,愚弟沒齒不忘,若有發跡之日,定來報恩!”鄭芝龍喜形於色,他一麵說一麵起身,走到王八仔麵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兄弟之間何必行此大禮,快快請起,你折煞我也!”王八仔言畢,喚來仆人吩咐筆墨伺候,當麵修書一封遞與鄭芝龍,又慷慨拿出了些銀兩作為川資,打發鄭芝龍前往漳州投向天笑門下。向天笑是漳州大戶,赫赫有名的社會賢達,素以助人為樂聞名於世,贏得社會上廣泛讚譽。鄭芝龍揣著書劄,背上包裹,依依不舍地辭別王八仔,日夜兼程,趕往漳州,一路走訪,終於找到了向天笑的家。在確認無誤後,鄭芝龍便走向向天笑家的大門,門童通報後,鄭芝龍隨之進了向宅。向天笑迎了出來,見了來人,覷起眼睛來瞧,宛如相麵先生看相,把個鄭芝龍看得不好意思之後,才拆信來閱,看完信後他尋思道:“此人長相不凡,五嶽端莊,非平庸之輩,前途無限,我這小廟又如何容得下這樣的‘大佛’?若是個忠厚老實之人,倒可留在家中做個幫手,而他偏偏是個浪子。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話是這麼說,曉得此人願改否?雖然信中寫得很不錯,說他有許多常人所不及之長處,但這一類人往往大事做不來,小事不愛做,日後難以料理;而且此人曾經有過汙跡,倘或留在家中惹得孩兒們學壞,豈不敗壞了家風?到那時有何麵目見人?若不收留他吧,又抹了好友王八仔的麵子,好歹王八仔和自己是拜過把的兄弟,決不能教他人側目譏笑!分明是麵子上的事,還須慎重處之。”向天笑思忖了許久,覺得這件事讓他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