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朝代的終結(2)(1 / 3)

他的策略則是積極向金、馬等外島增兵,以便使美國將保護台澎與保護外島連成一體,並在中共的腳底下放火,以便卷入美軍。一旦演成大戰,乘勝反攻大陸,老美即使要脫身,亦將身不由己。艾森豪威爾當然看到這一著,要蔣減少金馬的軍隊,蔣拒絕考慮,老美終於知道“他們後麵跟著一隻熊”(The American knew they had a bear by the tail)。(引自前書,第160頁)至1958年,由於國際局勢動蕩以及大陸內部出現一些困難,蔣更不顧美國人的勸告,將金馬的駐軍增到十萬人之多,並以外島為基地向內陸做零星的攻擊,又高唱反攻大陸的口號,艾森豪威爾雖擔心蔣的企圖,然而中共於8月23日發動規模宏大的炮戰還擊,迫使美國總統派第七艦隊助蔣突破封鎖。北京與華府之間的軍事衝突立即升高,《紐約時報》登出“假如共軍侵入金門,美國決定動武”的醒目標題。美國一動武,不就是蔣介石夢寐以求的嗎?不就可能跟老美一起乘勝“反攻大陸”了嗎?

但是老美畢竟不是傻瓜,輿論出現不同的批評意見,連最反共的國務卿杜勒斯於9月30日的記者招待會上也改變了態度,希望金門停戰與裁兵。蔣介石斷然拒絕裁減外島的軍隊,以表示不悅。他最不悅的是,套牢老美以便“反攻大陸”的希望又將落空。杜勒斯更明言不會支持或容忍蔣進攻中國大陸。至此中共方麵已知道,攻下金門若不能解放台灣,反而有助於台灣的獨立,亦就借故打打停停,悄然結束了轟動一時的八二三金門炮戰。

此後蔣介石再也沒有機會在外島製造事端,牽入美軍,幫助他反攻大陸。1960年上任的美國新總統民主黨的肯尼迪(John F.Kennedy)於當選之前就已表明態度,隻保台灣,不保外島,金門對美國而言,全無戰略價值,對蔣亦不如共和黨政府之友善。1964年中共成功地爆炸了原子彈,美國的介入更不可能了,連核子威脅也不便再出口了。蔣介石的希望也漸暗漸淡,連“文革”大亂,亦不敢獨自出兵,心有餘而力不足。沒有老美的支援固然不可能反攻,沒有老美的允許,也不可能反攻。而老美此時正在越南泥足愈陷愈深,更不願在台灣海峽別生事端。蔣當然也想介入越戰,曾命已當了“國防部長”的蔣經國於訪美時提出,明知美國不可能接受的“好意”,仍要提出,可見想介入國際反共戰爭之迫切。

蔣介石沒有想到的是,最後“出賣”他的竟是共和黨的反共健將尼克鬆(Richard M.Nixon)。尼克鬆雖是反共健將,也是現實主義的政客。形勢比人強,在中蘇交惡,越戰膠著的情勢下,軍師基辛格(Henry Kissinger)打通前往北京之路,美國總統遂於1972年在人民大會堂與周恩來杯酒交歡,在中南海與毛澤東書房密談,斯人獨憔悴的是在台灣的蔣介石。毛初見尼克鬆時還打趣說“我們共同的老朋友蔣介石不會讚成此會”,接著說:“他叫我們共匪。”尼克鬆的興趣很高,問毛:“你怎麼稱呼蔣介石?”毛笑而未答,周恩來插嘴說:“我們一般說他們是蔣介石集團,在報紙上有時也稱他為匪,總之我們相罵。”毛最後說:“事實上,我們和他的友好關係比你與他的要長!”(見Nixon,The Real War,p.144)

就在尼克鬆北京交歡前三個多月,聯合國終於票決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中華民國”為唯一合法的中國政府,代表中國。這樣一來,不再是“大陸乃中華民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是“台灣乃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中華民國”的招牌終被國際斷定為贗品而被取下。蔣介石的大陸夢完全碎了,要大家“處變不驚”了。他罵“聯合國已向暴力屈服,已成眾惡之源”(見流雲《卡特你錯了》,第197頁),未免過於阿Q。他應該想想“罪惡”的聯合國讓他以台灣一隅代表全中國達二十餘年之久。如此白吃的筵席,遲早會散席的吧!

於此大勢已去之際,蔣介石已入風燭殘年。他一身係台灣的安危,台灣朝野自然會關心他的身體情況,但是在集權的強人體製之下,人民並無“知的權利”。直到多年之後蔣氏父子身邊的副官翁元口述往事,才知道1969年7月間“老先生夫婦”前往陽明山避暑時,曾經遭遇到嚴重車禍,此後身體出現了“惡化的警訊”。1971年11月,又因副官錢如標潤滑老蔣的肛門時,不慎使肛門受傷,血流如注,在“老先生隻說了一句:把他給我關起來”之後,錢副官就這樣被關了五年。(參閱翁元口述,王豐記錄《我在蔣介石父子身邊的日子》,第128、132、134頁)一葉知秋,仍然是侍君如侍虎的時代,蔣介石的心態到晚年依然是君主式的,副官們的命運也無異於舊時代宮裏的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