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莫先生來了。”王妍眼睛又是一熱，急忙低下頭去，抬手在他的肝部輕揉著，“你看看，不是一直想和他聊聊嗎？”
“莫……”王妍給他用了些嗎啡，過了一會，方清才稍微緩和了一點，兩眼無神地望向莫於川，“……莫語……？”
莫於川幾乎站不住，好半晌，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是我啊，於川。”
方清極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輕輕地點頭，“……哦……這些年……你們長得越來越像了。”
莫於川喉嚨滾了兩下，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能走過去，握住了方清的手。
“怎麼會弄成這樣呢……”他低聲說著，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怎麼會……”方清艱難地笑了起來，搖搖頭，“別人這樣問，你又何必……那筆帳，你明知道是誰做的。”
莫於川一怔，反射性地問，“誰？”
方清歪了歪頭，很詫異地看著他，似乎在辨別他是否認真。
這些年，背負著作假帳挪用公款的罪名活到現在，方清已經很累了。
原本結交這個長得與莫語一模一樣的莫家大少爺，也隻是因為他一時之間錯當對方是失蹤的莫語而已，沒想到這個大少爺心地卻極好，忿忿不平之下，竟也願意幫他。
方清看著他那雙認真的眼瞳，忍不住苦笑起來，“我倒是忘了，那是你親弟弟……不過你放心……咳咳，橫豎活不過這些天……我也沒有證據，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我不會說的……”
弟弟。
莫於川怔了好久，才緩緩地想到，對了，被掃地出門之前，他在莫家還有個弟弟。
莫於非。
當他假扮的莫語進入那家下設公司做經理的時候，他弟弟莫於非，已經作為國外某大學的畢業生，光榮地進入自家公司了。
這也是他父親更喜歡他弟弟的一個原因。
因為無論在哪方麵，他都比自己要聰明得多，20歲的自己還留在校園，而18歲才被接回莫家的莫於非，卻直接成了父親的助力。
莫於川越想越心寒，突然意識到自己當年的失蹤著實給了對方一個很好的漏洞，無論什麼樣的髒水都可以往失蹤的人身上潑。
連方清都如此，那喻紀生……
對了。
也因為自己，才害得明明是N大高材生的喻紀生中途輟學，沒有一家公司肯雇用他。
莫於川閉了閉眼。
方清握了握他的手，輕輕地歎了口氣，“可惜再沒有找到莫語，那個人……真的不是個壞人。”
離開了方清的家，莫於川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N市城郊轉了幾圈。
車窗大敞，冬天的寒風卷著雪花呼呼湧進來，他手裏的煙蒂忽明忽滅，卻半點沒有動搖。
才十幾天，可以改變別人的一生。
莫於川的心頭亂極了。
他的記憶似乎是缺失的，屬於他和喻紀生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細細數清，可明明也是他自己經曆過的，與方清共同享有的記憶，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莫於川一路驅車向喻紀生的大哥家駛去，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都有些顫抖。
他必須確認，這個世界到底改變了多少。
他身邊的人，到底承受了多少。
還有，莫於非，莫家……一切痛苦的源頭。
車子在筆直的公路上疾馳，他先掏出手機在電話本上尋找了一下，喻熙正的號碼立刻彈了出來。
電話嘟嘟兩聲之後接通，喻熙正的聲音即使過了十年也依然非常不友好。
“幹什麼！”
莫於川抿了抿唇，低聲問，“紀生……在你那裏嗎？”
“哈？”喻熙正詫異了一下，立刻惱怒地問，“你又惹他生氣了？王八蛋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不能過就立刻分手！”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莫於川揉了揉抽痛的眉心，香煙熏得他兩眼發懵，他煩躁地把煙蒂碾熄。
“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了？”喻熙正冷笑起來，“我不管你是有意無意，既然我家紀生離開，你就別找了，我看你們早就該分手了，何必纏來纏去呢？”
“我……”
“莫於川，我告訴你，我家紀生未必就那麼喜歡你。”掛電話前，喻熙正淡淡地說，“所以無所謂你珍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