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裸87(2 / 3)

有一天,蕭仁無意間在校門口看到有個外地人臨時擺攤叫賣武俠小說,其中有一本書名為《風liu劍客》,封麵上蓋著一個比日常見到還大的紅印“金庸新著”。蕭仁向來崇拜金庸,對其名著改編的每部電視更是必然追捧,於是忍不住掏錢買下。回宿舍連忙躺床上看了兩章,便不敢繼續,怕被迷成了植物人,再也叫不醒,他正準備將書藏起,待畢業再看,豈料被徐茂看到,被搶。徐茂看完,說是書寫得有趣,楊偉帆忍不住也花了將近兩天的時間將那武俠看完,回頭想起自己複習又比人落後,懊悔不已,但那書卻出奇地在班級裏受到了歡迎,借閱傳遍一個又一個,可想而知學習氛圍的緊張和學生所承受的壓力,一有什麼消遣便忍不住鑽了進去。書傳到一個鐵杆金庸迷的女生那裏時,她直接罵《風》的作者無恥,金庸早就封筆多年,至於封麵上的那個大封印隻是為了欺騙讀者,但上當的人隻能自認愚昧,封印上四字的意思是一個叫“金庸新”的作者“著”的一本書,取此筆名且特地在封麵上將封印放大的人實是無恥得讓人欽佩。

但那書之所以受到歡迎,除了衝著“金庸”二字之外,還有就是書中各主人公的名字取得很花俏,什麼唐帥有三帥,吳俊有五俊,柳美有六美等等。就因為此書的傳開,在班級裏掀起了一股給自己取筆名或是小名的熱潮,算是沉悶當中的一點消遣。語文課代表林三洋成了“始作俑者”,給自己取名為“三帥”,意指人帥,成績帥,哥帥。也有取名沙漠狂奔,自卑點的叫自己大海裏的蝌蚪…林豐想到自己的特長是寫得一手好字,自稱神筆馬良。孔乙己接連給自己換了幾個名字,但不管他取的名字多帥,依舊難掩“孔乙己”的光芒。李文新聽到蕭仁班裏興取筆名,而且蕭仁和楊偉帆也都有了,不甘落後地模仿林三洋,給自己取名為“三康”,意為思想健康,愛心小康,第三康實在想不出該指什麼,就先定義為“慷慨解囊”。楊偉帆一聽他宣布第三康的定義差點從床上滾落,不知道他家老鼠最近又餓死幾隻?

食堂、教室、宿舍三點一線的機械生活日複一日。有天,蕭仁和李阿麗一起走進食堂的時候撞見了趙碧玲。蕭仁見趙碧玲比往常開朗了很多,三年的時間,每個人都在長大,但變化最多的卻是趙碧玲。她儼然蛻變成一個真正的老師,成熟、大方。

“蕭仁,快要考試了吧?最近複習得怎麼樣?要注意休息,以你的成績考個縣重點應該是沒有問題,別給自己太大壓力。”趙碧玲一見蕭仁,就像看到了自己的老朋友,連忙慰問幾句。

“還行…”蕭仁明顯底氣不足,他對自己考上重點也信心不足,連忙將話題轉開,“趙老師最近好嗎?”

他的一句“最近”已經時隔兩年,叫趙碧玲陷入對很多事情的回憶,最後她隻有笑笑回答:“現在的孩子比你們那時候調皮多了,個個像個孫悟空,不過你趙老師也變精了,都成唐三藏了。”

三個人同時輕鬆地笑了起來。趙碧玲臨走前打量了一下李阿麗,笑著對蕭仁說:“你的朋友很漂亮啊。”而後給了他一個狡黠的眼光。

蕭仁知道趙碧玲肯定是誤會了。李阿麗卻絲毫沒有覺察,沉浸被老師誇獎的愉快中說:“我好喜歡你的老師哦,要是以前她教我們功課就好了。”

“她是我見過的最沒有架子卻讓我最尊重的老師!”蕭仁對著趙碧玲的背影,懷念起初一的時光,隨著考試時間的接近,他最近突然好怕畢業之後再也見不到一些人,尤其是韓藝,每次看見她,總要在心裏問一遍自己:就要離別了,該怎麼辦?

楊偉帆看著蕭仁和李阿麗走進食堂,特地在他們的麵前坐下。蕭仁發現楊偉帆麵前擺著一本泛著小舟的精美同學錄,心裏一陣刺痛,連同學錄都開始在賣了,說明是到了留下離別贈言的時候,也許正因為自己不肯這麼快接受要離別結局,有點煩躁地問:“小孩,你幹嘛這麼早就買同學錄啊?還要將近兩個月才考試呢。”

“還早?不早了。你知不知道有些同學最終報了名卻放棄考試,已經收拾好一切回家,就等著畢業會考那天露個麵。昨天,隔壁宿舍,早上經常和我一起在走廊裏讀英語的那個同學突然說自己無能為力了,宿舍的東西都已經搬回家了,我想讓他留幾句話都沒有機會了。”

蕭仁不得不讚同楊偉帆的未雨綢繆,他低下了頭,想哭。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很灑脫,沒想到自己會這般害怕離別,也許是因為這學校有她放不下的人。

“很多同學開始在拍照互換照片留念了,我決定利用這個周末也去拍一些照片,不然時間真的來不及了。”楊偉帆繼續說著,看似他已經為這離別做了很多的準備。

“到時叫上我,我也去!”蕭仁最終被楊偉帆的想法征服。有些人真的會突然從我們身邊走過,這一生就再沒有和我們的人生軌跡發生交叉,能留點隻言片語紀念必須及時。

飯後,蕭仁一個人到學校外麵的小書店為自己選了一本同學錄。封麵畫著校園的一條小道,楓葉不斷從天空飄落,小道的盡頭是一個離去的背影。估計那是在離別的秋天。

蕭仁因為楊偉帆的一番話,整個晚上思前想後看不下書,他特地提前結束晚自習,在韓藝教室門前不遠處,從門邊擦過的一個角落可以偷偷看著韓藝的側臉而不被發現。他看著韓藝,想起初次見麵的情景,想起三年來的每一幕,傻傻笑著,心裏哼著《一生隻愛你一個》,流下眼淚而不自知。

蕭仁正在發呆的時候,韓藝突然抱著書從教室急急走出,兩眼相對,陷入靜止。蕭仁有好多的話想傾訴,但眼前這個自己天天想念的女孩卻是那麼的陌生,幾次話到嘴邊都不知道如何出口。韓藝沒有想到蕭仁開口,隻好回頭無奈地走開,畢竟眼前的男孩不曾交談過,她不可能一直盯著人家看。她是個女生。

看見韓藝走開,彷佛這是最後一次見麵,蕭仁暗罵自己懦弱,但他卻隻能這般懦弱,考試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不敢冒任何風險去影響自己和韓藝的學習生活。蕭仁追著韓藝的背影而去,想跑到天台借著黯淡的燈光看著韓藝的背影,那是他最覺得幸福的事。

天台上突然有哭聲,嚇了蕭仁一跳,黑暗中有一根煙一直在燃燒著。蕭仁試著朝哭聲走近,發現竟然是舍友螳螂。看著螳螂哭泣的樣子,蕭仁平時對他的反感之情煙消雲散。

螳螂哭著說自己就快畢業了,但對於走出社會能做什麼,該做什麼卻一片茫然,最近他發現自己特別害怕畢業,但是時間卻一天天在逼近。

“時間確實過得很快……”蕭仁不知道如何安慰。螳螂他們差班的學生隻要考完畢業會考就行了,能待在學校的時間大概也就僅剩一個月多幾天。隻是沒想過一向看起來很冷漠很瀟灑的螳螂居然也會想得這麼多,居然也會有這麼脆弱的一麵。

周末本來是楊偉帆和蕭仁約好兩個人租個相機在校園拍幾張照片,沒想到這計劃被其它舍友知曉之後,所有人決定加入,順便拍幾張大合照,就連一向摳門的李文新也咬著嘴唇躲在洗手間裏痛苦地掙紮了一會,最後確定“這錢不能省”,於是也高調地宣布加入。所有人一時興起,臨時決定不在學校拍,而是包車到附近的一個小旅遊區裏。

那旅遊區的繁盛完全是托其中一尊佛像香火旺盛的福,本來隻是一尊供人寄托精神的木像,台商見到參拜此佛的人越來越多,於是決定將附近一帶開發成旅遊區,並大力將此佛像神化,旅客便越來越多,風景區中的設施也越來越多。蕭仁他們幾個淨挑免費的玩,在風景區中租了幾副眼鏡和幾套西裝領帶,擺出各種姿勢,當時拍的時候自認為很帥,照片洗出來的時候才發覺那些擺出的姿勢都是那麼生澀,倒是表情自然率真的時候拍出的照片才覺得最耐看,其中當屬全宿舍的人因為熱赤裸著上身坐在石頭上的那張最覺得有趣,另外李文新看到旅客投香油錢的箱子上方嵌著一個巨大的銅錢,他立馬將頭鑽入錢孔叫蕭仁拍的那張也很有趣,那時旁邊的老人勸他不動,因為他沒聽過“鑽在錢眼裏”這說法是用來罵人的。

李貴蘭在畢業前的最後一封信幾乎是和小胖的同一時間到,小胖在同一天裏收到了兩封信,興奮地跳了半天,讓一同到門衛室取信卻空手而歸的楊偉帆羨慕不已。

李貴蘭別具關懷地寄了兩份她們學校內部最後衝刺的兩份試卷,那是她們學校內部的秘密武器,從不外傳。自從蕭仁的班主任知道他獨個擁有這麼兩份花錢也買不到的試卷,連忙複印了幾十份分發給班裏的所有學生,讓蕭仁受讚不少,但他同時也覺得對不住李貴蘭的心思。

下胖在心中提及的一個消息也讓蕭仁覺得興奮。有一天,小胖居然看見木林森和趙碧玲牽著手從他的水果攤走過。他們兩個已經修成了正果。

許韓曾經在縣城某個商場看到木林森這事不假,隻是木林森當時陪著自己的母親在購物,許韓回校之後居然對趙碧玲說木林森拉著個女孩的手,使趙碧玲不敢對木林森再有任何幻想。而木林森曾向學校的朋友打聽到趙碧玲和許韓經常傳出的婚訊,所以他也隻能暗中對趙碧玲想念和祝福。兩人一直保持著通信的關係,但言語一直謹慎,隻是一種普通的師生關係,兩個人對這份感情都已經失去了希望。春節期間,趙碧玲和朋友到廈門鼓浪嶼遊玩,碰到了曾經出現在校門外的那個作畫人,想起了她和木林森曾經留下名字的那幅畫,心裏湧現千思萬緒。她蹲在那作畫先生跟前的時候已經雙眼是淚。

“小姑娘,我記得你。我和你們真是有緣啊!”作畫先生見到趙碧玲,驚訝。

“我們?”趙碧玲更加驚訝。

“就是以前學校門口的那個男孩啊。哈,你們兩個真是有趣,總是一前一後出現。”

“你是說他…剛才在這?”趙碧玲激動得哽咽。兩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麵,也許彼此都變了很多,她之前也是這麼想的,但事實證明那份激動依舊,隻要聽見他的名字。

“要不是他剛才幫我勾起記憶,我不會那麼快就認出你的……”作畫先生邊說,便又從腰間的小包裏取出木林森剛才留下的字條。

“看看上麵的名字是不是你的名字?”作畫先生笑著將紙條遞給了趙碧玲。

趙碧玲急切地接過紙條,卻不敢看,她怕,怕上麵寫的是另一個女孩的名字。她閉了下眼睛祈禱,深吸了一口氣,紙條慢慢打開,那一瞬間潸然淚下,嚇壞了同行的朋友。

“木林森愛趙碧玲”。

趙碧玲握著紙條,淚流滿麵,在人群中四處張望尋找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