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一輩子,少一天、一個時辰、一分、一秒,都不是一輩子。
許多福好不容易伸出了腦袋,眼下又被邵榮平的事一鬧,脖子一縮,又紮進沙子裏了,撅著屁股直哆嗦。
她能躲,可有的人再也躲不了了。
從前是擔心把她卷入到是非和危難中來,怕曾經的悲劇重新上演,可越擔心越不知所措,越怕越提心吊膽,許多福還是慢慢地走進了他特意畫出來隔開彼此的圈子。
這次是邵榮平,那下一次呢?
偌大的客廳裏寂靜得如同沒有人一般,江城越微微側著身子坐在沙發上,右手手臂綁著紗布小心翼翼地擱在扶手上。而對麵的沙發裏坐著的人,卻是一副閑適的模樣,懶懶地傾著身子泡著茶。他的動作不急不慢的,茶泡了一次又一次,最後終是按捺不下,輕輕地咳了一聲。
阮四抬眼瞥了他一眼,才將泡好的茶推到他麵前,靠到椅背上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怎麼?想問那個女孩子的事?”
剛剛捧起茶杯的江城越,聞言又立即放了下來,直起身子就應:“是,我不太明白四爺的用意。”
阮四卻突然斂容,眼神也頓時銳利起來:“你知道喬治手下一直在我們的地盤上鬧事嗎?明著搶奪我們的生意,暗著還來陷害我們,若是沒有後台,他怎有那個膽!我這次特意從拉斯維加斯回來,他們已經防備了,”說著,他突然交叉起雙手笑了起來,“你說我是專門為我最得意的門生回來,關心他的終身大事,別人能信嗎?”
慢慢明白過來的江城越聳了聳肩搖頭道:“我就不信。”
阮四開懷地笑了:“看來我得再多關心關心啊,你就跟我兒子似的,我能不操心嗎?”
江城越本來想笑,可最後卻整了整衣服站了起來:“四爺,我希望您別再插手我和許小姐的事了。”
“怕她成為第二個小沁?”阮四不動聲色地抿了口茶,抬起眼睛盯住了他的臉。
他的身形微微一顫,隨即那陣驚慌就被很快隱藏了起來,放在身子兩側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片刻才沉聲答:“是。”
突然之間氣氛就靜了下來,阮四也靠在椅背上,雙眼緊閉,不知在想什麼。房間裏暖氣開得很足,可卻讓江城越覺得渾身有一陣幽幽的冷,半天才聽阮四微啞的嗓音:“曾經也有個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害怕愛的人受到傷害,所以親手將她送離自己身邊。隻是多少年過去了,他以為那個女孩會過得平安幸福的時候,卻意外地遇見了她。隻是令人驚訝的是,那個已經長出皺紋的她,依舊獨自一個人守在教堂門外,天天都在祈禱,希望上帝可以寬恕他的罪孽,讓他死後能夠進入天堂。”
江城越看著阮四陷入沉思中的臉,嘴角蠕動,卻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良久,阮四才緩緩睜開眼,看著沉默的江城越,溫言勸道:“我知道你是不想她成為下一個小沁,可是一旦失去了,一輩子都會後悔的,你要想保護她,那麼就隻有變得更強大。”
那番話,似是咒語一般印在了江城越的腦海裏,時不時就會這樣冒出來。
他沉默著下了樓梯,鑽進楊義浩的車子裏,便疲憊地閉上了眼。
“越哥?”看到他的異常,楊義浩不由開口發問。
然而,他卻沒有再睜開眼,像是睡了過去,可是眉頭卻一直是緊緊擰著的。
窗外的風景飛馳而過,而車內,卻隻有一片死寂,時間是怎麼流過的,誰也不知道,隻是再回過神來,人已經在住的地方了。
窗簾緊緊地掩著,室內的光線很暗,隻看到有紅色的光點忽閃忽閃的。江城越陷在沙發裏,手指輕輕摸索在錢包裏的那張照片上。齊整的劉海,明亮的雙眸,笑起來嘴角處小小的渦。那便是他的小沁,自始至終都陪在他身邊的小沁,不管他接了什麼任務,不管任務有多危險,都心甘情願地跟在他身邊的小沁。但他卻保護不了她,終究讓她暴露在敵人的眼皮下,直到現在他都記得,她雪白的連衣裙上,那一大攤觸目驚心的血紅,似妖嬈的曼珠沙華,開在了胸口。
所以他才不願意靠近許多福,哪怕再渴望,他都不願意再看到她成為第二個小沁。那日接到喬治的電話,以為許多福被他們帶走了,雖然最後也不過是虛驚一場,她隻是陪著別的小孩坐在M記裏,可卻還是嚇壞了他。
如果可以,如果他能給她安穩生活,他一定不會猶豫。可是他不但給不了,還隻能給她帶來傷害。
可當阮四爺跟他說了那番話後,他又遲疑了。他明白,阮四到現在依然一個人,並不是像他那樣,害怕害了別人。雖然他從不缺女人,但心裏卻一直有一個位置,恐怕就是留給教堂裏日日為他祈禱的女人吧。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他收回神思,將錢包插進口袋裏,抓過手機一看,便立即站起了身。直接按掉了電話,匆匆地出了門,這個房間雖然是他自己的,但實在也並非是什麼安全的地方,有多少眼睛盯著他,他也不敢肯定。
車子還是不能開,恐怕還要再養半個月,這隻手才能自如地活動。其實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卻又因為連夜開車去接許多福扯到了傷口,眼下一時半會痊愈不了。
按了電梯,直接上了最高的頂樓天台,門剛剛拉開,就有風灌進了他的衣服裏。他掏出另外一部備用的手機,插進一張嶄新的手機卡,撥通了牢記在心裏的一串號碼。剛按了過去,那邊立刻就接通了,可等了很久才聽到那頭有聲音過來:“可以說了。”
“阮四現在在有意迷惑喬治他們,畢竟是特意從拉斯維加斯回來,若是讓喬治發現了端倪,那行動必然也會被曝光。這次是特意來管我的事,下次怎麼做就不知道了。不過,你們到底查到了喬治後頭的人是誰了嗎?”他的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
他一直四處打量著,耳朵卻緊緊地貼在電話上,很快,他就掛了電話,掏出方才放進去的新手機卡,用力的一折,從高樓上扔了下去。
再掏出平常用的電話,撥給了楊義浩:“老七,來我家接我,我們去喬治的酒吧,有生意要談。”
十五分鍾後,楊義浩的車裏,一種不太和諧的氣氛在蔓延著。
“越哥,那生意不是晚上再談嗎?現在才中午啊,你著急什麼啊?我正和我們花花吃飯呢,一個電話就被你拽了過來!”楊義浩一邊開車一邊抱怨著,剛才和華瑜在飯店吃飯,吃到一半就接到江城越的電話,當場華瑜的臉色就變了,也不知晚上回去又要怎麼扮兔子扮貓才能哄好她了。他楊義浩怎麼說也是大男人一個,而且還是帝景老七呢!那手下也是很多人要聽他的,怎麼碰到華瑜,他怎麼頓時就老虎變成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