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無法以同樣的深情來回報一份愛時,那麼怎樣都是虧欠。
終於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內心,也做出了認為對的選擇,可還是不能站在他身邊,至少現在不能。許多福不知道有沒有人盯上了自己,更不知道梁紅月會不會真的放心讓她回家休息,或許自己的一個疏忽,又會讓江城越陷入困境,而她其實什麼忙都幫不上,能做的隻有不給他添亂,所以才會立馬打包回雲遙鎮,離他遠遠的,給點安全距離。
剛剛敲開門,曹愛芬就驚愕地頓住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問:“今天不是周二嗎?怎麼回來了?”說著還伸頭朝許多福身後看去,“榮平呢?沒陪你一起?”
許多福也一愣,隨後挽著曹愛芬的胳膊走進屋子,無奈笑了:“他幹嘛要陪我一起?還真當他是你女婿了啊!”
曹愛芬誇張地點了點頭,笑道:“我覺得那孩子不錯啊!”
許多福也不再理會,放下行李包,衝進廚房看了看,旋即又衝出來:“媽!家裏沒什麼菜啊!哪夠我吃一年半載的啊!”說完她就拽著曹愛芬往外走,沒走幾步卻突然被她拖了回來。
“一年半載?你幹什麼了啊?別不是畏罪潛逃吧?曹愛芬皺著眉頭看著臉色稍異的許多福,口氣終是沉了下來,“受欺負了?”
“哪能啊,”許多福擠眉弄眼地逗起她來,“你還不知道我嗎,從小到大都是我欺負別人的份!”
曹愛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倒是,你那狠勁兒一般小夥兒都鬥你不過,”一邊說著,一邊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看著她被風吹得青白的臉,柔聲問道,“那出什麼事了?告訴媽媽?”
“沒事的,就是實習有點不開心,回來待兩天,”許多福笑了笑,一頭歪進曹愛芬的懷裏,“你養我一個月都不願意嗎?真小氣!”
曹愛芬揉了揉她依舊有些濕涼的頭發,沉吟良久終是笑了出來:“好啊,那咱去買菜吧,以後有人陪我買菜做飯,我樂意著呢。”
趴在母親腿上的許多福,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的酸。自父親過世後,母親獨自辛苦地帶著她,看她長大成人,看她上大學離開,如今也隻等著看她找到另一個一起生活的人。她的願望大概就隻是這個了吧,而自己好好的,大概就是讓她安心的唯一方法了。
晚飯後,許多福早早讓曹愛芬上了床,老家裏沒有空調,隻能開個電熱毯。記得小時候還沒電熱毯呢,每晚看書的時候,曹愛芬就會默默地來到她房間,一個人坐在她的小床上織毛衣。她還一度很厭煩她的打擾,可是後來才知道,那是她在為自己暖被窩。
許多福貼近曹愛芬身邊,手中隨意地按著遙控器,可是電視裏的節目一點都看不進去。於是便膩歪起她來,非要她說說她和父親之間的故事。
“媽?你想爸嗎?”許多福看著被子上一團一團的素雅淡花,喃喃地開了口,“我很想呢,我想若是爸爸還在的話,他一定狠狠地罵我一頓,把我罵清醒了該多好。”
曹愛芬摸著她的頭發笑了:“你爸爸不舍得罵你的,小時候是恨你不爭氣,現在你都大了,他怎麼可能會罵?”
許多福鼻子一酸,揪著被子就將臉埋入了曹愛芬的懷裏,聲音微微地哽咽著:“要是爸爸沒出車禍就好了。”
可是這樣的假設怎麼可能會成立呢?
曹愛芬一聽到這個車禍的字眼,臉色瞬間就白了,隻是許多福卻無法看到。那場車禍,是曹愛芬永遠不願提及的回憶,是她永遠也不願去相信的事實。奪去一個人生命的,有的時候隻是命運開的玩笑,有的時候卻是一場隱藏的陰謀。可既然過去了,又何必再提呢,許真國又回不來。
許多福說要當記者的時候,她就欣慰著讓她去了。因為她相信自己的女兒能夠做出一番成績的,既然自己的家庭無法得到公平對待,那麼就讓其他的家庭得到這樣的機會吧。
然而晚飯時,許多福含著一嘴巴米飯吞吞吐吐地說她實習得不開心,記者當得不是自己原先想的那樣,甚至還說要考慮是否畢業以後真的幹這一行。曹愛芬一直沒有橫加阻攔,由著她去了,她已經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隻要她過得好,那就可以了。
昏睡過去的許多福動了動胳膊,曹愛芬才突然回過神來,將膩在自己身上的許多福塞進被子裏,才輕手輕腳地下床打開櫃子。那個相冊,她好久沒看了。裏麵的許真國還是那麼年輕,小小的許多福也是那麼得可愛,本可以是那麼幸福美滿的一家。
胸口一堵,她捂住嘴就悶悶地咳了起來,這身子真的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了。但無論怎樣,都要幫老許看到女兒幸福才可以啊。
窗外的月光似是長了毛一般,朦朦朧朧的,看得不甚清晰。
床發出吱呀一聲細微的響動,卻是許多福呢喃的夢語:“爸爸……”
曹愛芬的眼角,突然閃過一道清涼的痕跡。
在家裏待了將近半個月,手機一直是關機的,壓根不願意讓人找到自己。每天陪著曹愛芬買菜做飯,然後看看報紙聊聊天,晚上的時候再出去散散步,日子倒也清閑,忘記那些都市裏的紛紛擾擾,倒也很平靜。
某天早上,早飯過後許多福就鑽進了自己的小房間,翻起了從前的日記,厚厚幾大本,從原先被逼迫著寫,到後來自己開始迷上寫,十年的光景,如今悉數重現在眼前。
這時,客廳突然有電話響,許多福放好日記本,起身要去接,不料撞到椅子磕到了膝蓋。她齜牙咧嘴地吸著氣,單腳跳著走出去,曹愛芬已經接了電話。聽到聲響看到她後,臉色微變,急忙掛了電話。
“誰啊?”許多福好奇地問過去。
“哦,朋友,要我去打麻將,三缺一呢。”曹愛芬攏了攏頭發,隨口應道。
許多福想想這兩天母親的確都是陪著自己的,便也跳著過去笑道:“那就去吧,也很久沒玩了吧。”
曹愛芬推了推,抽身走到了沙發邊:“不去了,許久不玩就不想了,”她坐下拍了拍沙發,“過來,陪媽媽看電視。”
許多福便也沒有放在心上,隻想著再躲在家裏半個月,就回去著手畢業論文的事情了。
誰料第二日竟然會見到江城越!
她剛剛從床上爬起來,曹愛芬在廚房裏做早餐,她忙活著刷牙洗臉就聽見門鈴響。看曹愛芬抽不開手,許多福含著牙刷踢著拖鞋去開門,門一拉開,她就像是渾身被釘在地上一般,良久,才吞了口牙膏沫開口道:“越、越哥?”
門外的江城越瘦了很多,臉色也依然有些不自然的蒼白,下巴上還隱隱現出了青青的胡茬,他盯著許多福一身隨意的樣子,竟覺得這一天一夜的疲累,突然就消失得幹幹淨淨,似是回到了家一般,隻覺得溫暖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