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知你愛不愛吃。”許多福笑眯眯地回過頭,將飯盒獻寶一樣舉了起來,可是江城越的眼光卻不去看那飯盒,反是輕飄飄地落在她臉上,似有膠水粘住一般,怎麼也移不走了。她心慌意亂地放下飯盒,站起身拍著手咧著嘴傻笑道:“你吃吧,我先回去了,注意安全……”
“許多福……”江城越沒等她移開步子,忽然攬過她的肩膀,手臂一收,許多福已經跌跌撞撞地栽在他懷裏。江城越說話時的氣息就在耳邊,一起一伏的,她側開頭卻仍舊躲不開。隻聽到他的聲音低啞無力,仿佛是溺水那般無助,大手緊緊抓著她的肩頭,口中喃喃歎道:“多福,你不要走,是我自私,可……”
“越、越哥……”許多福望著天花板,伸手去推,可是自己都覺得是白費功夫,胳膊軟綿綿的,根本就使不上力。她深深吐出一口氣,慢慢地環上了他的腰,似安慰一般地低語到,“好,好,我不走,你喝多了,我看你吃完飯,睡著了,我再走好嗎?”
江城越的胳膊一僵,抬起臉盯著許多福茫然的眼,一字一句說:“你當我說著玩?”
許多福剛想搖頭,卻看到他的眉頭緊蹙,臉色已經微微泛白了,額頭上都沁出汗來。她趕緊抓住他的手勸道:“你醉得厲害,去躺著休息下吧。”
“我說的都是真的,是真的。你要信我,你要信我!”江城越閉上眼睛哼了起來,臉上一片潮紅的,已經不是醉酒那麼簡單的跡象了,可是他不讓許多福碰他,揮手擋開她的手,翻了個身繼續喃喃起來,“我就知道,你不原諒我,你不會原諒我,你恨我,你恨我……”
“我,我不恨你,真的,越哥,我不恨你,”許多福急得一頭汗,江城越就跟個鬧別扭的孩子似的,就是不讓她近身。她隻能隨著他的話應付著,一邊翻他那個大袋子,一邊將被他踢下去的被子給拾了起來。
忙活了大半天,她才成功地給他安置好了,真沒想到,避難來的黑社會竟然會帶個小醫藥箱。剛才看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就有些驚詫,沒想到除了那些酒精紗布,連感冒藥竟然都備著。走到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剛想喝,就聽到手機響。
“您好,我是許多福。”
“多福。”邵榮平溫和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在哪裏?是不是該下班了?等你一起吃晚飯啊,忙了一下午,想吃你做的飯。”
許多福一怔,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床上昏睡的江城越,卡了半天才小聲說:“我還有點事,回不去,對不起啊師兄。”
電話還沒來得及掛,就聽見江城越翻了個身,口齒不清地喊著要水。許多福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抓著手機的手一點一點地蜷了起來,指節因為太用力都泛著青白。她看著手機裏頭那一陣死一般的沉寂,想解釋,卻聽到邵榮平淡淡的笑聲:“那我等你回來。”
他明明不是她的誰,怎麼還是會心虛呢?他究竟有沒有聽到什麼?許多福頹然地掛了電話,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盡了一般,虛弱地跌坐在沙發上。太陽穴又開始嗡嗡地響了起來,心髒竟然也開始劇烈地跳動著,她咬著下唇盯著茶幾上自己帶來的外賣袋,突然彎腰將它揉在手心撕扯起來。
明明已經走了,幹嘛還要回來!明明都被趕走了,為什麼還要死皮賴臉地回來!他醉酒就醉酒,生病就生病,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裏!他說了喜歡就喜歡,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覺得有種心酸的幸福?許多福!你到底是怎麼了!
江城越悶哼聲又響了起來,許多福立即跳起來,重新接了水送到他床邊,小心翼翼地喂了他幾口便放在床頭櫃上。看著他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許多福揚了揚嘴角,卻還是歎出口氣。睡夢中都是這樣一幅辛苦的表情,那醒著呢?是不是從來就沒有鬆開眉頭過?
她起身從包裏抽出紙筆寫了幾個字留作便條,便頭也不回地逃了。腳下虛浮,似根本沾不到地一般,跑得太快,就像要飄起來一樣。可是她卻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沉重,如同如來佛祖的五指山壓在了心頭,讓她永永遠遠都不能翻身。
她跌跌撞撞,退退進進,還是迎來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