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馬拉根德的時候, 我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孩在賣柳橙。因為不識字, 她用一支鉛筆在紙上畫記號, 記錄自己賣掉的柳橙。我把她拍了下來, 心裏暗暗發誓: 我一定要盡我所能去幫助這樣的女孩。
這是一場我準備要開打的戰爭。
18女人與海
那瑪姑姑眼眶裏滿是淚水, 她此生從未看到過大海。
我們一家人坐在大石頭上, 眺望著一望無際的海麵, 呼吸著阿拉伯海鹹鹹的空氣。這海如此廣闊, 沒有人知道它延伸到哪裏去。
我的心情非常愉悅。“我希望有一天能到這片海洋的對麵去。” 我說。
“她在說什麼啊?” 我的姑姑問道, 好像我說了什麼不可能的事一樣。而我還在試圖理解她已經在卡拉奇這個海濱城市生活了三十年, 卻從未親眼看過大海這件事。她的丈夫不會帶她去海邊, 即使她有辦法溜出屋外, 也沒有辦法跟著路標走到海邊, 因為她不識字。
我坐在石頭上, 想著大海另一邊女人們的自由生活。巴基斯坦有女總理, 我在伊斯蘭堡也見過令人佩服的女性工作者, 但事實上國內絕大多數女性必須完全依賴男性才能生存。我的班主任瑪麗安女士是個很堅強, 也受過教育的女性, 但在我們的社會裏, 她不被允許獨居, 也不能獨自去工作。她必須要與丈夫、兄弟或是父母住在一起才行。
在巴基斯坦, 如果女人表示希望獨立, 人們會認為她是不想服從父親、兄弟或丈夫的指令。但事實並非如此。我們希望獨立, 是希望我們能自己做決定。我們希望能夠自由地去上學或者工作。《古蘭經》裏沒有任何一句話寫到女人必須依賴男人生活。真主並沒有告訴我們, 女人一定要聽男人的話。
“親愛的, 你的心思飄得好遠。” 父親打斷了我的思緒, “你在想什麼呢?”
“在想穿越重洋, 爸爸。” 我回答。
“快別想了!” 弟弟阿塔爾大叫, “我們在海邊啊, 現在我想去騎駱駝!”
2012 年1 月, 在信德省政府宣布要將教會路上的一所女子中學用我的名字重新命名, 以示對我的褒獎之後, 我們受新聞電視台的邀約來到卡拉奇。我的弟弟胡沙爾在阿巴塔巴德上學, 所以隻有我和父母, 還有阿塔爾一同前往。我們是搭乘飛機前往卡拉奇的, 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 這都是第一次。旅途隻花了兩個小時, 讓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如果搭公交車, 需要花上兩天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在飛機上, 我們發現有些人因為看不懂字母和數字, 找不到自己的座位。我的座位靠窗, 可以看見腳下的沙漠和高山。隨著我們越往南方去, 土地就越焦枯。我已經開始想念斯瓦特綠油油的模樣了。我也開始理解為什麼在卡拉奇工作的斯瓦特人希望最終魂歸故裏的原因了。
從機場前往旅館的路上, 我驚訝於沿途道路上的人、房子和車子的數量之多。卡拉奇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想到巴基斯坦建國時, 卡拉奇隻是一個隻有30 萬人口的港口, 就會覺得很神奇。真納住在這裏, 並將卡拉奇立為巴基斯坦第一個首都。很快, 數百萬穆斯林難民就從印度來到這裏, 他們被稱為穆哈吉爾人(mohajirs, 即“移民者” 的意思), 都說烏爾都語。現在, 這裏大約有兩千萬人口, 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普什圖城市, 雖然距離我們的家園很遠, 卻有大約500 萬到700 萬普什圖人在這裏工作。
可惜卡拉奇也是一個充滿暴力的城市, 穆哈吉爾人和普什圖人之間常常爆發衝突。我們看到的穆哈吉爾地區全都非常整潔而有條理, 而普什圖人的地區則是肮髒又混亂。穆哈吉爾人幾乎全部都支持一個叫作統一民族運動黨(MQM) 的黨派。MQM 由阿爾塔夫·侯賽因領導。他被流放後住在倫敦, 平時通過Skype 與他的黨員聯係。
MQM 是個很有組織的團體, 穆哈吉爾社群也很團結。相反, 我們普什圖人是非常分裂的。有些人追隨伊姆拉姆·汗, 因為他是普什圖人, 是部落首領, 又是優秀的板球選手; 有些人追隨毛拉·法紮勒·拉赫曼, 因為他的黨派伊斯蘭神學者協會(JUI); 有些人追隨非宗教的人民民族黨(ANP), 因為ANP 是普什圖的愛國政黨; 有些人追隨貝·布托的巴基斯坦人民黨(PPP); 還有些人則是支持納瓦茲·謝裏夫的巴基斯坦穆斯林聯盟(PML)。
我們去了信德省的議會, 所有議會成員為我鼓掌祝賀。然後,我們拜訪了幾所學校, 包含那所將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學校。我發表了一場講述教育重要性的演講, 並談到貝·布托, 因為這裏也是她的家鄉。“我們一定要為了女性的權利一起努力。” 我呼籲道。孩子們為我表演了歌唱節目, 還送了一幅畫給我, 畫裏的我仰望著天空。
看到學校掛著的牌子上寫著我的名字, 就像巴基斯坦的許多學校都叫作馬拉萊·邁萬德一樣, 這感覺很奇怪, 但又很美好。父親和我打算在下一次學校放假的時候, 到斯瓦特山上偏遠的地方, 去找那裏的孩子和他們的父母, 跟他們談談學習讀寫的重要性。“我們就像是教育的傳教士一樣。” 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