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 我們以為我們的政府知道此事, 並且參與了美國的這次行動。但後來, 我們發現這是美國人自己采取的行動。我們的人民對此難以接受。美國和巴基斯坦本應是同盟, 在這場與恐怖分子的鬥爭中, 我們犧牲的士兵比他們還要多。他們在夜裏以特殊的直升機安靜地低飛, 進入我們的國家, 用電子幹擾器隔絕了我們的雷達探測。他們隻是在任務結束後, 向陸軍參謀長基亞尼將軍和紮爾達裏總統通報了這次行動。而大多數軍隊領導人都是從電視上得知這個消息的。
美國說他們別無選擇, 之所以采用這樣的做法, 是因為沒有人知道ISI 到底站在哪一邊, 如果他們知會巴基斯坦, 可能就會有人在行動開始前向本·拉登通風報信。中情局指揮官宣稱巴基斯坦“若非牽涉其中, 就是能力不足。而兩者皆不是好狀況”。
父親說這是恥辱的一天。“一個這麼惡名昭彰的恐怖分子, 為什麼能夠在巴基斯坦躲了這麼多年, 卻沒有人知道?” 其他人也有一樣的疑問。
若有人覺得我們的情報部門一直就知道本·拉登的藏匿地點,也是很合理的。ISI 是個很龐大的機構, 探員遍布全國。他怎麼可能住在離首都這麼近———僅有9. 6 公裏的地方呢? 還住了這麼久! 也許最顯眼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可是, 他竟然從2005 年大地震之後就一直住在那裏, 他的兩個孩子甚至還在阿巴塔巴德醫院出生。本·拉登在巴基斯坦住了九年多。搬到阿巴塔巴德來之前, 他住在赫裏布爾; 而在這之前, 則是躲在我們的斯瓦特河穀。就是在那裏, 他認識了9·11 事件的幕後主使者: 哈立德·謝赫·穆罕默德。
本·拉登被找到的過程, 就像我弟弟胡沙爾喜歡的間諜電影的劇情一樣。為了避免被追蹤, 他一切都用人工, 不用電話或電子郵件。但美國發現了他的一個手下, 並追蹤到此人的車牌號碼, 從白沙瓦跟蹤車子到阿巴塔巴德。接著, 他們用備有X 光透視功能的無人機監視本·拉登的家, 看到一個長得很高的蓄須男子, 在院子內來回走動。他們稱他為“步行者”。
民眾熱切關注每天傳出的新細節。但比起世界最可惡的恐怖分子居然住在我們國內, 他們似乎對於美國的入侵感到更加憤怒。有些報紙報道說, 美國人其實幾年前就已經殺死本·拉登了, 隻是一直把他的遺體冷凍起來。他們故意把屍體放在阿巴塔巴德, 然後演出這場突襲, 就是為了讓巴基斯坦難堪。
我們開始收到要我們上街遊行, 表達對軍方支持的手機短信。“1948 年、1965 年和1971 年(指的是巴基斯坦與印度的三場戰爭), 我們都與你們同在。” 一則短信這樣寫道, “現在, 我們被從背後刺了一刀, 請與我們同在。” 但同時,也出現了一些嘲弄軍方的短信。有人問: 為什麼我們一年有6000 萬美金的軍費投入(是教育經費的七倍之多), 而四架美國直升機居然可以大搖大擺地躲過雷達的探測? 如果他們可以做到, 那我們又如何能阻止鄰國印度的入侵? “請不要按喇叭, 因為軍隊在睡覺。” 一則短信這樣寫道。“二手巴基斯坦雷達求售, 不能偵測美國直升機,但能接收有線電視信號。” 另一則短信這樣說。
基亞尼將軍和ISI 局長帕夏將軍被議會找去質詢, 這是之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我們的國家飽受羞辱, 我們想要知道原因。
我們也得知, 美國政府對於本·拉登一直都住在我們身邊, 而非他們以為的躲在洞穴裏一事感到非常憤怒。美國抱怨說, 在過去八年的合作過程中, 他們給了我們200 億美金。然而我們到底站在哪一邊, 實在令人質疑。有時候, 讓人感覺這一切好像隻與金錢有關。然而, 大部分的資金都流入軍方手中, 平民百姓什麼都沒有得到。
本·拉登事件發生的幾個月後, 2011 年10 月, 父親告訴我他收到一封電子郵件通知: 阿姆斯特丹的一個兒童維權團體———兒童權利協會提名了五位國際和平獎候選人, 我是其中之一。南非的德斯蒙德·圖圖大主教提交了我的名字。他一直努力推行反對種族隔離製度, 是我父親心中的大英雄。我落選時, 父親很失望。但我告訴他, 我隻不過是開口說說話而已, 而那些獲獎者們則成立了自己的組織, 並采取了具體的行動。
那之後不久, 我收到旁遮普首席部長沙巴茲·謝裏夫的邀請,前往拉合爾的一場教育盛會上演講。他正在建立一個新的學校網絡,名為達尼斯學校。學生會獲得免費的筆記本電腦, 不過一開機, 就會看到桌麵是他的照片。為了刺激各省的學生好好學習, 他為學習優異的男女學生提供現金獎賞。因為推廣女孩接受教育的權利, 我收到一張50 萬盧比的支票, 大約相當於4500 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