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拆姻緣也是善?”在他師父各種解釋之後,盧玳下了這一個結論。
“他們若是被拆開了,那便不是姻緣,是孽緣。”
“哦。”
看盧玳很是認真的點頭,悅真子此時的心情卻有些促狹:小弟還是個蠶寶寶的徒弟,哪裏知道到底什麼是姻緣和孽緣?若要細說此事,還是等他長大了吧。
他若是多問一句,知道了盧玳腦袋裏想的什麼,日後也不會發生許多的……也說不清是悲劇還是喜劇了。隻因為此時盧玳心中是這麼想的:能拆開的,都是孽緣,姻緣是怎麼拆都拆不開的,而拆開孽緣,是順天道而為之,這事以前我也沒少幹啊,原來我還幹過不少順應法則的事。
——他把一對伴侶被他吃掉一個的那種情況,也當成拆孽緣了。無意間這樣的事盧玳就不知道做過多少,尤其他尋不著可相擁而眠的,自然更看不慣尋到了的。其實他也是能變小的,但是能量和質量的本質他無法改變,也就是還是一翻身會把對方壓死……他又不想把自己的力量浪費在保護一個床、伴上,更懶得每天都換一個,所以本質上來說他找不著另外一半該怪怪他自己。
“師父。”想著想著,那吳老漢的事情不知道為何也跳了出來,盧玳突然間似有所得,“那個吳老漢……”
“如何?”
“你救他時確實不知今後之事,你隻是……能救他,就救了他?”
悅真子眼睛一亮,瞧著盧玳一臉欣慰:“虎頭,大道於我來講,實則隻有一個字——‘生’。”
“生?”
“生命、生機、新生、生路,萬物皆從此道,若違此道,便是逆天道而行。你如今已初窺門徑,不用著急,慢慢想。”
悅真子給了吳老漢一點生機,且不問為何,但吳老漢救了個孩子,是給了那孩子生路。又何嚐不是給來世積了福報,為自己添了生路。
那一家三口的矛盾看似無關生死,但悅真子這一言,改了三人生路,因這三人而動的生路,又不知有多少。
修真者順天道而為之,一舉一動所牽之事,比凡人更多。
“小師弟怎麼了?”趙承麻偷偷看著盧玳,自打和師父回來,師弟雖然還是勤奮,但卻把更多的時間用來發呆。
“不是小師弟了,是四師弟。”荊岑在一邊說著。
“承痳不過一時習慣難改而已,大師兄就別在意這些小事了。”語鳩刺了個白眼過來,她看起來依舊妙齡,實則也是近六十的年紀了,盧玳於她來說,既是師弟,又是徒弟,甚至還將他當做自己兒子養。真是頂在頭上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如今見盧玳如此,她既心疼,又生氣。可自然是不能對悅真子發脾氣,對荊岑與趙承麻發脾氣卻沒問題。
“小師弟,動了!動了!”趙承麻忽然壓低了聲音說,三人的注意力立刻都轉了過去。他們偷偷跟著盧玳,看他在一棵果樹下站定,低著頭,不知看著什麼。
——盧玳看著的是螞蟻,他路上總看到玩螞蟻的小孩子。他們中的一些殺掉螞蟻,甚至彼此攀比使用的手段和花樣。另外一些,卻是給螞蟻喂食,看著它們忙忙碌碌的搬運食糧。
但是本質上有什麼不同嗎?他們都是在拿螞蟻玩樂。
盧玳覺得,這孩童玩耍的小事卻恰好用來做比,前者是修魔,有違天道。後者就是修真,呼應天道而為。
修真者和凡人,甚至更高階的修真者與低階的修真者之間的關係,與選擇後者的孩童與螞蟻又有什麼不同嗎?悅真子所做的善事,與之相比也沒什麼不同。他們都是身具翻天覆地的威能,俯視人間俗世,隨手一動,改變凡人的生命,對,是改變……
吳老頭的腿若是不經悅真子治療,他那天也就無法救下孩子。死在馬下的會是那孩子,不是他。年少者死,老朽者生,但誰能說這是不公正?
那對少年夫婦,他們離開時女方已經含淚簽下了休書。以這男人的脾性,即便那天去的不是悅真子,這個家早晚也要鬧翻的,強要說和挽留不過是徒增痛苦,甚至於出現慘痛的悲劇而已。悅真子是順勢而為,看似並無什麼改變。但讓事情終結在他手中,減少了許多無端的後續麻煩。快刀斬亂麻,也是一種掌控。
掌控中的改變。
修魔者的做法就是直接終結一條性命。修真者的做法,這是以掌控的手段,影響更多的生命更順應天道。但這些生命是不會以為自己在被掌控中的,所以悅真子在被嘲笑的時候,絲毫不為所動,螞蟻在嘲笑著人類幫它們找到了更多的食物,卻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隻是個玩具,沒意識到自己正歡笑的走在別人給他們畫下來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