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寒風呼嘯。
凍雨夾雜濕雪，天地間一片白，大地仿佛裹了一層無色琉璃，仙人們又在上麵撒了一層雪花。
田間地裏頭凍得走不上路。
葉厘穿一件破洞單衣，背負一個略顯沉重的背篼，褲子補丁一個接一個，一雙塞滿稻草的草鞋，每走一步就掉幾根稻草，心疼得葉厘每次抬腳總是小心翼翼勾著腳尖。
腳指頭凍得通紅，有些麻木，剛才滑倒，膝蓋撞在冰石塊上，此時一瘸一拐，步履有些蹣跚，在山間雪地裏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葉厘，你等等我呀。咱們……哎呀……”
一個女聲透著疲憊小聲呼喊，灌了一口冷風，聲音微弱下去。
葉厘將背篼輕輕靠在石埂上，起身走到土坡前，伸手將同樣衣不蔽體的少女扶起。
“都說了叫你不要來，挖野生洋芋我一個人就可以的。”
葉厘嘴上這麼說著，微微上揚的嘴唇卻出賣了他。
少女起身，撿起滾落在地的兩把小鋤頭，嘟囔道：“還嘴硬了，這漫天積雪，要不是我找到了一個背風的山地，哪來這麼多收獲。”
少女跑到背篼前，看著拇指大小，大部分帶著綠色的小土豆，神色黯然，搖搖頭隨即開心道：“太好了葉厘，有了這背篼洋芋，我們省著吃，或許可以熬過這個冬天呢。”
“嗯，”葉厘點頭，“但也不能大意，這兩天趁雪還不大，我再出門找找，說不定還有其他野菜。”
葉厘蹲下身背起背篼。
少女看著少年剪短一隻的褲腳，又看著自己草鞋裏裹著的粗布。
“誒，葉厘。”
少女出聲呼喊。
“劉少爺家那份差事，咱們要不再考慮下？雖然作為賤仆，但總比我們一天餓兩頓強……”
少年駐足回首，寒風吹起他髒亂的額發。
他堅毅的臉龐眉頭微皺。
頓了頓，認真說道：
“隻出賣一次的事情是不存在的。秦薇，如果咱們這次將自己賣了，一旦低了頭，就再也起不來了。”
少女目光有些飄忽和掙紮。
少年微微一笑：“放心吧，秦薇，對我來說，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就算我們沒有婚約在身，就算沒有秦叔臨終時的囑托，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就不會提前死。我們會活下去，而且會越來越好。”
“可是葉厘，我聽人私下說，萬妖原的防線破了一道口子，有好多妖怪越過長城了，雖然最後被帝國的軍隊截殺，可誰知道那些妖怪有沒有遺漏的？萬一跑進來一兩個……葉厘，劉少爺家至少有神仙修士，就算有妖怪來了，他們也能防備一二，可是我們……”
“先生在世，他也不會同意的。”
“可是，我爹他死了！……”
“秦薇！”少年的聲音大了些，“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劉家是村子上第一大戶，也是山主老爺的家生子親戚，好多人想擠進去當個奴仆都沒門道的事，我倆無依無靠的，為什麼劉家少爺會看上我們？”
傻瓜！他們隻是想要你啊！……
而且先生的死……
寒風呼嘯，這個山口尤其如此。
少女臉色蒼白，單薄的身子甚至感覺不到寒冷。
“走吧，秦薇。隻要我們不妥協，隻要我們不入奴籍，按帝國律例，他劉家還奈何不了我們。”
少女默然，隻是微微點頭。
兩人翻過一座山，站在山頂看著遠方渺小的村子。
少年抬起頭，雪花零星飄落。
天穹甚高，村子那麼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