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紅”10號船卸完最後一批建站物資,於1985年1月19日傍晚,又拉響了出航的汽笛,迎著洶湧的海浪駛出民防灣,開始向南大洋考察海域進發。
氣壓在急劇下降,濃密的烏雲在天空中迅速集結,陽光被厚厚的雲層遮掩起來,透明的天際在一點點地變混、變暗。大洋上像垂下一塊灰色帷幕,奔湧的洋麵頓時失去了它原有的光澤。一群群信天翁和暴風海燕在巨輪的上空盤旋,好像在提醒人們:一場風暴快要來了!
此刻,船上南大洋考察隊的72名科學家,對眼前的天氣變化似乎一點沒有覺察,都在埋頭進行考察前的準備工作。這是中國首次南大洋科學考察,科學家們憋足了勁,決心在南極海域為中國考察事業寫下雄偉壯麗的篇章。他們原計劃在40萬平方公裏的海域,進行海洋生物、海洋水文、海洋氣象、海洋地質、海洋化學和地球物理等6個學科、23個項目的海洋綜合考察。可是,天公卻不作美,卸運建站物資的時間一拖再拖,他們不得不重新修改考察計劃。考察海域的範圍壓縮了一半多,考察時間由原來的38天減少到30天。如果把航行時間和避風時間都算進去,留給他們的總共隻有444小時。在這樣短的時間,他們將要在16萬平方公裏的海域,完成25個站點和2條測線的考察任務。隊長金慶明精打細算,把能利用的時間都安排得滿滿的,舍不得浪費一分一秒。
午夜,巨輪行駛到喬治王島東南海域的1號站位,航速開始減慢。科學家們立即披上羽絨服,穿上防水靴,奔向劇烈搖晁的後甲板。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黑暗籠罩著無邊的海洋。刺骨的寒風穿透了防寒服,打得渾身冰涼,但他們誰也沒有顧上這些,一切都在井井有條地進行。
水文工作者,用吊杆把一個個圓筒形的銅質采水器拋入海中,在不同深度采集海水樣品,然後對不同層次海水的溫度、鹽度和化學成分進行詳細測定。
地質組的科學家們,忙著采集海底沉積物。這裏的水深1200米,他們開動左舷的地質絞車,鬆開粗大的鋼纜,投下形似“抓鬥”的200公斤重的表層采泥器。當它沉入海底時,憑借自身重量和旁邊鐵砣的作用,立即自行合攏,海底表層20多厘米厚的沉積物就會被抓起。科學家們通過這些有限的樣品,來研究海底的地質構造,以及地球演變的曆史。
生物組,是南大洋考察隊中實力最雄厚的隊伍。他們分工很細,有的研究海洋浮遊生物,有的研究底棲生物,有的研究肉眼看不見的細菌,還有的調查世人注目的磷蝦。生物組組長蔣加倫正在左舷忙碌著。這位中年浮遊生物專家,此時此刻站在自己國家的船上進行科學考察,心情很不一般。他永遠不會忘記,兩年前在南極海域所經曆的驚心動魄的一幕。
1983年1月,蔣加倫應澳大利亞南極局的邀請,奔赴南極戴維斯站進行科學考察。這年的2月3日,他和澳大利亞年輕科學家博克一起,乘直升機來到離戴維斯站10公裏的愛麗絲海峽。他們駕駛一艘摩托艇,對那裏的一條剖麵進行調查。當時正值南極的夏季,氣溫在2攝氏度左右,海水溫度隻有零攝氏度。
突然,海上刮起七八級大風,在海峽的拐彎處,一個大浪迎麵打來,頓時小艇裏灌滿了水,摩托艇熄火了。狂風推著小艇徑直朝岸邊衝去。他們連忙用水桶往外舀水,但無濟於事。又一個巨浪襲來,搏克被打到海裏,他連忙用手把住漸漸下沉的小艇。蔣家倫見離岸隻有100多米了,也毅然跳到水中,兩人奮力向岸邊遊去。可是,剛遊出二三十米遠,手腳就被凍僵了,身體在不住地下沉。幸好這時漂來一塊浮冰,他們便不顧一切地遊了過去,借著浪勢奮力一躍,爬到浮冰上。蔣加倫的手套和套靴都被海浪衝掉了,鋒利的海冰把他的手劃開了一個長長的大口子,頓時鮮血淋淋。這時離岸邊隻有5米了,他又跳進冰冷徹骨的海水裏,吃力地爬到岸上。
不一會兒,博克也上來了,他的套靴沒有被衝掉。岸上風很大,蔣加倫想找個地方避避風,但已站不起來了。當時他的體溫已降到30攝氏度,雙手發紫,全身顫抖,到了死亡的邊緣。他想,無論如何也要挺住。於是,他運用在國內學過的氣功,意守丹田,默默運氣,但最終還是失去了知覺。當他經過醫院搶救蘇醒後,發現凍傷的手指、腳指都變成了紫黑色。醫生建議截肢,但他堅決不肯,硬是堅持每天自我推拿按摩和體育鍛煉,終於恢複了健康,又投入了越冬考察。1984年5月,蔣加倫回到祖國,組織上安排他去療養。可是,當他聽說我國要組隊進行首次南極考察時,便馬上要求出院,急如星火地趕到上海,登上了“向陽紅”10號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