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中透著一股讓人不太舒服的感覺,明明渾身是寶,卻連讓人掛在牆上展示都嫌棄。希澤爾瑟遲疑了一秒拿起它,立刻被上麵凸出的寶石咯得發痛---設計者似乎隻顧往上麵拚命嵌石頭而忘記考慮持有者的感受了。
"潔勒絲的微笑。"蒂雅說,大概是在告訴這把匕齤首的名字。
一般武器或者用具是不會擁有獨屬名的,而能把名字在漫漫時光中延傳下來的物什也不簡單。希澤爾瑟沒辦法拿對一件普通暴發戶家沒有品位的陳設品的目光來看待它,他甚至對它感到恐懼----作為在這個時刻被蒂雅姐姐拿出來的東西。
"用它殺掉朱利安家的男孩----克裏斯特爾,你們之前已經見過好幾次,我知道。"蒂雅態度強硬的阻斷希澤爾瑟的欲言又止。她表示很清楚金發男孩和銀發小精靈之間的摩擦----遠遠不止王宮晚宴上那一次。
那僅僅是個開端而已,在看不見光的地方,希澤爾瑟和小王子伊忒羅結交起深厚友誼的同時和克裏斯特爾的矛盾越來越激化。他們似乎是被命運選擇的仇敵。
不過蒂雅認為,這是當然的。黑暗神說候選人們必定互相殘殺,即便不知道對方與自己的真實身份,卻不會妨礙厭惡的種子在所背負著特殊命運的靈魂裏生根發芽。
他們之於彼此,如狼虎之於獅豹。
"今晚或許就是決定你未來道路的分岔點。希澤爾瑟,你是被命運所抉擇的,盡管無力反抗,但你可以盡量增多被選擇的砝碼。"
她溫柔地撫摸著男孩毛茸茸的金色腦袋,又把一條掛墜戴在對方脖子上,俯身給他額頭印下祝福與希冀的親吻。
"去吧,我的孩子。"證明你擁有超越取代塞亞戈的潛力,或者成為塞亞戈繼續前進的墊腳石。
這個世界有人幸福就有人背負痛苦,有人獲得生存就有人得承載死亡。這不僅僅是規定給候選人們的定則。
精神風暴裏蒂雅共享給希澤爾瑟的不僅有那些衝擊人信念的可怕畫麵,同時還附贈地圖一份。憑著共享而來的記憶,希澤爾瑟十分順利便找到了內城裏朱利安租借的院子。
因為戴著蒂雅給的掛墜,希澤爾瑟輕鬆越過了巫妖布置在自己屋子周圍一層一層密集的防禦魔法和警戒魔法。他就像爬進修斯因甜品店的後院一樣翻進了色齤欲巫妖的家,並且一眼確定克裏斯特爾的房間。
克裏斯特爾的房間在頂樓,不過還好這棟屋子總共也隻有兩層樓而已。海歌城的居民有喜歡在窗口的位置種樹的習慣,這棟房子也不例外----畢竟它最早的主人並不是巫妖。
希澤爾瑟水性很好,爬樹的能耐也不弱。他三五兩下就躥到了克裏斯特爾的窗口邊,隻要再大膽一點就能進到裏麵去,更何況克裏斯特爾還沒有鎖窗。
這真是個不好的習慣。希澤爾瑟默默在心裏想,他記得塞亞戈每晚都會把窗戶鎖得很嚴實,所以如果把人換成塞亞戈他大概不會有這麼容易。
順著顫動的樹杈小心翼翼爬進了克裏斯特爾的窗口,希澤爾瑟注意不要讓自己發出聲響。和他相比克裏斯特爾受到的訓練嚴格多了,即使還沒有一個戰士的模樣但那個小男孩已經具備了戰士的素質。
一丁點兒響動都可能驚醒對方,而一旦對方醒過來他的成功性就會降到很低。他那糟糕的劍術至今讓修斯因痛恨歎息,因此希澤爾瑟毫不懷疑交手的一分鍾內自己的武器就會飛出去。
克裏斯特爾沉睡的時期是他唯一可以把握的機會。這是一個他不能拒絕也不想拒絕的……瘋狂的機會。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掛著帷幔的床邊,裏麵躺著一個模糊的人影。那就是他今晚必須殺死的人,希澤爾瑟不知道殺人是什麼感覺,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沒辦法後退了。
緩慢掀起床帷,希澤爾瑟保證它連一點風都不會帶起,然後他看到了小孩子被棉被簇擁的安詳的睡臉。攥著匕齤首已經抬到半空的手忽然停在半空,希澤爾瑟猛然想起來:他是殺過人的。
他殺過塞亞戈,殺過兩次。每一次塞亞戈也是這樣無害與毫無防備的姿態,最後殷紅的鮮血濺滿他的手,或端著湯碗或持著匕齤首的手。
一定決定好做什麼事就應該一路前進到底,不可以再遲疑和猶豫。希澤爾瑟為他的失神付出了代價----沉睡中的克裏斯特爾睜開了眼。
銀色小精靈的眼瞳在黑夜裏發亮,盯著舉刀站在床邊的敵人露出一抹譏誚的冷笑。他和希澤爾瑟不同,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敵人。
"我假設你是親自前來送死,希澤爾瑟。"
歌德莉雅猛然從噩夢中驚醒,閃電一樣快速而激動地從床上彈了起來。夢裏麵她再次看到哥哥的死亡:黑暗的房間裏浸滿了黏稠的鮮血,到處都是讓人惡心到想吐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