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SEC.四) 夜裏的燈火(新)(3 / 3)

白溟走回床邊,把最後亮著的那盞燭台放到矮櫃上:"晚上睡覺不要點太多燈。"所謂物極必反,人在太過強烈的光明下反而會失去安全感。

他側過頭,希澤爾瑟瑟縮在床上自認為安全的位置瞅著他,矢車菊藍的眼睛不安地睜大,透亮清澈的眼珠裏映出橘紅的火焰。一時間白溟沉默了,站在那裏與希澤爾瑟對視。

見人就笑得跟朵太陽花兒似的偶爾還露個小虎牙賣個萌活力陽光二傻二傻是最適合勇者的型號的主角,會每晚做噩夢。

這是他寫的,十四名成為候選人的亡靈中,隻有希澤爾瑟的狀態猶不穩定。

身為亡靈時的記憶和仇恨的碎屑像魔鬼一樣在每天晚上的睡夢中找上他,這樣不明不白的痛苦在日複一日中持續。主角的童年從來不幸福,但那時作為作者的他認為隻有超越精神上的折磨才能夠變得更強大。

當你畏懼什麼時,最好的方法是變得比它更可怕。

可是現在,白溟覺得他看見了一個在精神折磨下快要崩潰的孩子。

希澤爾瑟的額頭上撞傷清晰,不止一處。白溟猜測最開始鬧出的響動就是這個孩子拿腦袋在撞什麼。

----他隻是一個孩子而已,他還沒有長大。白溟認為自己現在不過是活在一個夢中,但這個夢對希澤爾瑟來說卻是無可逃避的現實。

未來的劇情在現在看來還那麼遙遠虛幻,沒有足夠堅實的證據令人信服,這個世界和它的主角除了按照設定好的軌跡前進以外……還可以選擇崩毀。

也許在長大之前,這個孩子就已經輸給了噩夢,再也沒有機會去得到後來那些白溟所為他準備的東西。

但白溟無能為力,他不知道該如何從這個夢中醒來,也不知道該如何在這個夢裏幫助他的主角。因此他也隻是輕輕摸了摸希澤爾瑟金發柔軟的腦袋,讓他睡覺。

當房門關上時,屋中隻剩一盞燃燒得脆弱的燭台,孤零零地在夜晚裏發出細微響聲。

第二天清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白溟合上麵前的書,準備去開窗通一下氣。薄涼的風帶著恬淡的玫瑰清香湧進疲憊了一晚的房間,微微的濕氣讓人覺得清爽了不少。

庭院裏的玫瑰依然開得熱烈如火,在巫妖的家中它們和所有植物一樣一年四季長盛不衰,隻要巫妖喜歡。

下麵傳來規律的"喀嚓喀嚓"聲,希澤爾瑟早就醒了,白溟就趴在窗台上看那個男孩剪玫瑰。主角不是一個好的園藝工人,女孩們喜歡的玫瑰花在他眼中永遠不是一件值得憐愛的事物,也從不代表忠貞與愛情。

他拿著把銀剪子低頭站在花叢邊上,認真專注得像什麼一樣。白溟看見一路過去滿地的碎葉,玫瑰花被剪碎襯托的葉片剔除自衛的尖刺,隻剩光禿禿的枝幹在頂端托著花朵。

醜陋又有點可憐的模樣。

蒂雅從來不責怪,甚至認為希澤爾瑟喜歡,特意施放了點兒小魔法。這些玫瑰便永遠不會死去,即使被剪光葉片尖刺花朵,不久以後還是會慢慢長回來。

這時白溟想起什麼,目光轉回屋內。昨天他剛來時在床頭看見的那支玫瑰已經枯萎了,失去了根莖與魔法,它就像透支生命的吸毒者,在一天一夜之間憔悴得發黑。

下麵的希澤爾瑟注意到了他,正揚著兩支剪下來的長莖玫瑰朝他笑得燦爛。晨光在微翹的金發上鍍上一層明亮朦朧的光芒,男孩白嫩的臉頰上還帶著迷人的酒窩,看上去就像鄰家活潑可愛的小天使,完全找不出晚上精神失控的模樣。

白溟默不作聲凝視了他一會兒,就見男孩丟下剪一半的玫瑰叢飛快跑進了屋裏麵。對主角看見他就往屋裏跑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了,白溟繼續靠著窗欞朝著下麵的花圃麵無表情發呆,好像他之前就一直如此,從沒有刻意去把誰放進視野裏。

很快門就被敲響了,白溟跳下凳子去開門。

希澤爾瑟拿著剛才那兩支玫瑰花一臉燦爛笑容站在門口,眼睛裏亮著璀璨的光。白溟忽然覺得,如果以後希澤爾瑟混不下去了,他還可以去賣玫瑰花的……憑這張臉他絕對能養活自己。

"塞亞戈,早上好!"希澤爾瑟歡快地說,把玫瑰花遞到白溟麵前。

"……。"白溟默默接過花,打算等會兒和花瓶裏那支已經枯萎的一起丟去垃圾桶。

"和塞亞戈頭發的顏色一樣哦!"希澤爾瑟笑眯眯地說,大約是在誇讚的樣子,"很漂亮呢。"

白溟看他一眼,頓時了然。難怪一大早跑上來送花,希澤爾瑟果然還是因為昨晚的事給他記上一筆了吧,看到隱藏的另一麵再加抓他腦袋去撞牆,剛好夠兩支玫瑰。

不知道集齊幾支玫瑰可以兌換死亡便當一份?白溟認真想了想,實在記不清那些被主角殺掉的女性角色生前到底有收過主角幾支玫瑰花。

更重要的是,目前塞亞戈已經收過幾支了?白溟覺得這真是個難辦的問題。

"你還有事嗎?"白溟回過神發現主角還站在他麵前。

希澤爾瑟透亮的藍色眼睛盯著他,微笑:"不啊,沒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