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七(3 / 3)

李媛步伍亭詩兄子碩送客餘杭步伍亭,就觀壁後,得淡墨書字數行。仿佛可辨,筆跡遒媚,如出女手雲:“夜台夜複夜,東山東複東。當時九龍月,今日白楊風。”後題雲李媛書。詳味詩句,似非世人所作。亭後荒闃,有數十塚,疑塚間鬼憑附而書,不然,好事者為鬼語耳。

漁父詩答範希文關子東雲,範希文嚐於江上見一漁父,意其隱者也。問姓名不對,留詩一絕而去。獨記其兩句雲:“十年江上無人問,兩手今朝一度叉。”

王林梅詩相類王舒公嚐賦《梅花》詩雲:“須嫋黃金危欲墜,蒂團紅蠟巧能妝。”與林和靖所賦一聯極相似。林雲:“蕊訝粉綃裁太碎,蒂凝紅蠟綴初幹。”或謂移林上句,合王下句,似為全勝。

蘇黃秦書各有僻東坡先生、山穀道人、秦太虛七丈每為人乞書,酒酣筆倦,坡則多作枯木拳石,以塞人意;山穀則書禪句;秦七丈則書鬼詩。餘家收山穀所書禪句幾三十餘首,有雲:“牽驢飲江水,鼻吹波浪起。岸上蹄踏蹄,水中嘴對嘴。”與“自是釣魚船上客,偶除須鬢著袈裟。佛祖位中留不住,夜來依舊宿蘆花。”此二詩人間計有數十百紙矣。“百花橋下木蘭舟,破月衝煙任意流。金玉滿堂何所戀,爭如年少去來休。”又“溘爾一氣散,去托萬鬼鄰。四大不自保,況複滿堂親。膏血汗厚土,化作丘中塵。空床橫白骨,奄忽千歲人。”秦七丈屢書此二詩,餘所藏大字小字各有二本。

罵胥詩對福唐張道人,多與人言偈,語人禍福,如徐神公言《法華》,既過無不神驗者,然亦時有戲劇警動小人者。郡有胥魁,其性剛悍,素為郡人所惡。偶以年勞出職,既府謝而出,躍馬還家,道逢道人,衝突而過,既內不自安,下馬挽張,且求偈言。張於茶肆取紙大書與之曰:“畜生騎畜生,兩個不相爭。坐者隻管坐,行者隻管行。”胥覽之大慚而退。餘兒時嚐聞魏處士隱居陝府,有孔目官姓王者,好為惡詩,嚐至東郊舉示魏,及言其精於屬對,魏甚苦之而不能卻也。一日忽有數客訪魏,而王至雲:“某夜得一聯,似極難對,能對者當輸一飯。”會眾請其句,雲:“籠床不是籠床,蚊廚乃是籠床。”方竊自稱奇,而魏即應聲曰:“我有對矣,可以“孔目不是孔目,驢紂乃是孔目。””一座稱快。王即拂袖而出,終身不至草堂也。蓋小人亻替妄不可堪忍,雖大修行人與大雅君子,箭前在機上,不得不發也。

陸規七歲題詩陸農師左丞之父少師公規,生七歲不能言。一日忽書壁間雲:“昔年曾住海三山,日月宮中數往還。無事引他天女笑,謫來為吏向人間。”自此能言語,後登進士第,官至卿監,壽八十而終。

辨月中影王荊公言,月中仿佛有物,乃山河影也。至東坡先生亦有“正如大圓鏡,寫此山河影。妄言桂兔蟆,俗說皆可屏”之句。以二先生窮理盡性,固當無可議者,然尚有未盡解處。今以半鏡懸照物像,則全而見之,月未滿,則中之物像,亦隻半見,何也?

兔有雄雌東坡先生雲,中秋月明,則是秋必多兔。野人或言兔無雄者,望月而孕。信斯言,則《木蘭詩》雲:“雌兔眼迷離,雄兔腳撲握”,何也?先生《徑山詩》有“暖足惟撲握”,若雄兔在月,則徑山正公又非得而暖足也。

詩句七十二取義《玉台詩》:“入門時左顧,但見雙鴛鴦。鴛鴦七十二,羅列自成行。”孟東野《和薔薇歌》“仙機劄劄飛鳳凰,花開七十有二行”,不知皆用七十二,取何義也。

花色與香異“酒成碧後方堪飲,花到白來元自香。”此趙丈德麟賦《玉簪花》詩也。曆數花品,白而香者十花八九也,至於菊,則花白者輒無香。花之黃者十亦八九無香,至於菊,則黃者乃始有香。是亦所稟之異,未易以理推者也。

後山評詩人《後山詩評》雲:“詩欲其好,則不能好。王介甫以工,蘇子瞻以新,黃魯直以奇,獨子美之詩,奇常工易新陳無不好者。”至荊公之論,則雲:“杜詩固奇,就其中擇之,好句亦自有數。”豈後山以體製論,而荊公以言句求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