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自珍的文章並不是不關現實痛癢的史料和考試之作,而是很有現實意義的,但因其官位卑下不被重視。張格爾叛亂時,龔自珍19歲,考中副榜貢生的“房考官”羅寶興赴新疆任職,以師生之誼啟用《西域置行省議》本是一個好時機,可雖經龔自珍再三努力,卻終被閑置。後來的事實證明,龔自珍關於開發新疆的建議,確實是實現了,光緒年間新疆建省,新中國成立後內地大批青年入疆,參加生產和國防建設,也說明了龔自珍預見的正確。
龔自珍能寫出《西域置行省議》這樣切實宏大的政治建議,是由於他這時已開始從事西北邊疆曆史地理這一門新學問的研究,從清朝建國以來,新疆、青海、蒙古、西藏都存在民族問題,還有一些殖民主義者插手,清朝中央政府需要加強這些地方各方麵情況的調查研究,拿出對策以鞏固統一的多民族國家,龔自珍等一批有經世之誌的學者就開始了西北邊疆曆史地理的研究。
針對這方麵的研究,他寫了《上國史館總裁提總篆書》,“論西北塞外諸部落沿革,訂舊誌之疏漏,凡一十八條”。還核理了《大清會典》中“藩理院”這一門類,以及青海、西藏的各種地圖。總之,龔自珍於西北兩塞外部落、世係、風俗、山川形勢、原流合分,尤役心力,調明邊事,雅稱絕皆(吳昌緩《定庵先生年譜》)。他在清貧的生活中刻苦鑽研,換來了卓異的成績,他博大精深的邊疆曆史地理學問,引起了整個京師的轟動。
人才問題在龔自珍思想上一直占有突出的地位。他青年時期的許多政論,如《明良論》《乙丙之際箸議》《尊隱》等,都是以人才問題為議論中心,認為衰世社會的突出特征是人才遭排斥扼殺,大家都平平庸庸,無所作為。進入中年後,龔自珍急切呼籲社會改革,更加注意人才問題,以為挽救社會危機、推行社會改革方案,首先要有一批人才動力。他這個時期的許多詩歌和政論都從封建專製下人才不足這個特別的角度來揭示封建社會衰亡的原因,並希望從解決人才空虛問題入手來解決整個社會的其他問題。
在龔自珍看來,所謂人才,是有胸懷,有見識,有是非感的。這種人能憑借手中掌握的權力除弊圖新,能憑借強烈的是非感大造輿論,指陳時弊,倡導改革。
然而令龔自珍大為感慨的正是這種人才的缺乏。他34歲(1825年)因母親去世,回浙江故鄉服喪,客居昆山時寫了《詠史》詩一首:
金粉東南十五州,萬重恩怨屬名流。
牢盆狎客操全算,團扇才人踞上遊。
避席畏聞文字獄,著書都為稻粱謀。
田橫五百人安在,難道歸來盡列侯?
這首詩名為“詠史”,實則諷今,深刻揭露了清王朝統治下人才乏絕的局麵。
社會上不是沒有人才,而是人才遭壓抑,被埋沒。龔自珍一想到這裏,情緒就特別憤慨,這和他科場屢挫造成仕途不順利的經曆有關。他多次科考落第後寫的詩,都對清王朝壓抑人才表示不滿。例如1823年,他第四次參加會試落第,在失望悲傷中所作《夜坐》詩二首即是如此。
春夜傷心坐畫屏,不如放眼入青冥。
一山突起丘陵妒,萬籟無言帝座靈。
塞上似騰奇女氣,江東久殞少微星。
平生不蓄湘累問,喚出姮娥詩與聽。
這是其中的第一首,三、四兩句從比喻的手法寫出像自己這樣有突出才能的人遭到周圍平庸小人嫉妒,在封建專製淫威下,人才乏絕,整個社會死氣沉沉。
道光六年(1826年)春天,他又作《秋心》詩二首。下麵是其中的第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