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遂本不是酸腐之人,見一日三餐有了保障,且有許多好書可看,一口答應下來。不久,他便搬進道觀,從此心無旁騖,一心整書。
這裏藏書極雜極富,除了道教經典《玄珠錄》、《遁甲四合圖》、《抱樸子》、《太清丹經》、《道德經》等難以數計的經典之外,還有大量曆象、陰陽、五行、算學之類的書籍,經史子集、諸子百家無所不包。張遂如魚得水,白日埋頭書堆,晚上陪尹崇閑聊,學問突飛猛進。在此期間,他根據道教理論和天文知識撰寫了《天一太一經》。
喜得尹崇見人就誇:“張公子是顏回再世。”張遂並不鬆懈,又開始撰寫《太一局遁甲經》、《易論》,由此聲名大振。
二 潔身自好遁入空門
武周長安三年(703),掌權四十三年的武則天年邁體衰,忠於李唐皇朝的耆老舊臣和後黨武氏家族都加緊了奪權準備。武則天異母兄——梁王武三思正監修國史,聽說張遂的大名,欲將他網羅門下,特命人到武功去找他。
一行人到了張宅,卻見“鐵將軍”把門。到隔壁打聽,一個慈眉善眼的半老婦人迎上前來:“總爺們萬福,不知到此有何吩咐?”
為首的長史說道:“我們是梁王派來接張遂到上都去的。”
“噢!是長安來的貴客呀!快請坐,快請坐,我這就給你們燒茶去。爺們辛苦一路,一定口焦舌燥……”
“噢!忘了告訴你們,賤姓王,我就是張公子的乳娘。”說著便向廚房走去。
這王媽媽長年和張府打交道,雖貧卻極有見識。她看是武三思派來的人,便急忙來廚房低聲吩咐兒子:“快去觀裏稟告公子,梁王派人來了。”
兒子從後門飛奔至觀,張遂正伏案疾書《心機算術》。
“張公子,快!梁王派人來接你進京,娘讓我來告知你!”
張遂一驚,站起身來:“人現在何處?”
“在我家裏,娘正拖著他們。你見還是不見?快拿個主意,我好回去告娘。”
“當然不見,你快回去告娘,我給尹道長打個招呼,暫避一避。”
王媽媽正給梁王府一行人斟茶,兒子在廚房喊:
“娘!,該續第三道水了吧?”知道兒子已報信回來,忽忙往廚房去。兒子附耳道:“公子出去躲避了。”
王媽媽捧著茶壺出來,那一行人的為首者道:“照你方才所講,張公子他日常在觀中整書,輕易不到別處去了?”
王媽媽含笑道:“可不是嘛,公子好學,見了書比什麼都親,這幾年總在觀中整書、看書、寫書,人都搬到觀中住了。留下這舊宅請老身替他照應,十天半月偶爾回來一次,忙了時,一月四十也未必能見他一麵。”
長史一行人站起來,在王媽媽兒子的帶領下,來到道觀。隻見香煙嫋嫋,燭光熊熊,尹道長正領著徒弟們做晚課。眾人雙目微閉,咿咿啞啞地念著經文。長史身後隨從浮躁慣了,就想上前打斷,被長史攔住:“不得唐突,且等一等。”
晚課結束後,長史到尹崇麵前打躬:“敢問道長,張遂先生到哪兒去了?”
尹崇捋須問:“諸位找張公子何事!”
“當今梁王正監修國史,欲羅致天下英才,秉筆直書。聞說張公子大名,梁王禮賢下士,特派我們前來迎請。”
尹崇心裏冷笑:“好個禮賢下士?!常講‘不知何等名作好人,惟向我好者是好人’的,不正是這個武三思嗎?”口中卻說:“梁王來請,當屬好事,可惜張公子外出借書去了,明日才能回來。”
這行人聽得心裏正躁,又聽說明日回來才鬆了口氣。
惟有長史不動聲色。對尹崇說:“煩勞道長引在下到張先生整書處看看。”
“請隨我來。”尹崇一揮拂塵,引著長史一行向藏經閣走去。
“道長慧眼識人,比得上升玄先生王遠知了。”長史看著藏經閣內被張遂分門別類,整得妥妥貼貼的幾十櫃書,半真半假地奉承。
“您謬獎了,王遠知給高祖皇帝密傳符命,興唐有功,太宗就認定他必為英主。貧道隻識得一個張遂,也是他錐處囊中自脫穎,何敢比王遠知?”尹崇不冷不熱地說。
長史翻看書案上未完成的手稿問:“這是張遂先生寫的嗎?”
“是呀!公子博學雜收,學富五車,這是他正撰寫的《心機算術》手稿,寶貝著呐,尋常沒人動的。還有這是他的床,困了則眠,醒時即寫,太勤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