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誌簡介(2 / 3)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三國誌》說過一些公道話:“以理而論,(陳)壽之謬萬萬無詞;以勢而論,則鑿齒帝漢順而易,壽欲帝漢逆而難。蓋鑿齒時晉已南渡,其事有類乎蜀,為偏安者爭正統,此孚於當代之論者也;壽則身為晉武之臣,而晉武承魏之統,偽魏是偽晉矣。其能行於當代哉!此猶宋太祖篡立近於魏而北漢、南唐亦近於蜀,故北宋諸儒皆有避而不偽魏;高宗以後,偏安江左近於蜀,而中原魏地全入於金,故南宋諸儒乃紛紛起而帝蜀。此皆當論其世,未可以一格繩也。”看來,從東晉習鑿齒以來掀起的正統之爭,無不具有現實的目的和為當代政權服務的用心,知人論世,知世論史是至關要緊的,沒有永恒不變的正偽標的。

陳壽受後人批評的另一弊病是書中時有曲筆,多所回護。劉知幾在《史通·直書篇》說“當宜、景開基之始,曹、馬構紛之際,或列營渭曲,見屈武侯,或發仗雲台,取傷成濟,陳壽、王隱鹹杜其口而無言。”批評陳壽和王隱在修史時對當權人物曹操、司馬懿的醜事緘口無言,為之回護。在《三國誌·魏書》中確實沒有看到劉知幾所論的內容,對此,清人趙翼在《廿二史劄記》卷六中“三國誌多回護”寫到:

《春秋》書天王狩於河陽,不言晉侯所召,而以為天子巡狩,既已開掩護之法,然此物為尊者諱也。至於孩父之事,則大書以正之,如許止、趙盾之類,皆一字不肯假借,所以垂誠,義至嚴也。自陳壽作《魏本紀》多所回護,凡兩朝革易之際,進爵封國,賜劍履,加九錫,以及禪位,有詔有策,竟成一定書法。以後宋、齊、梁、陳諸書悉奉為成式,直以為作史之法固應如是。然壽回護過甚之處,究有未安者。

趙翼在回顧自《春秋》以來即有回護現象的存在,認為陳壽在這方麵做得不好。於是趙翼列舉一些例證,如漢獻帝遜位之後,魏封其為山陽公,到他死時,才追諡為獻帝,陳壽隱去曹王篡漢封山陽公一節,在《魏紀》中隻稱漢獻帝。同樣常道鄉公遜位,為陳留王,到死時才追諡為元帝,陳壽也為之諱隱掩飾。司馬師廢齊王芳,《魏略》是這樣記載的:“(司馬)師遣郭一芝入宮,太後方與帝對弈,芝奏日:‘大將軍欲廢陛下。’帝乃起去,太後不悅。芝曰:‘大將軍意已定,太後但當順旨。’太後曰:‘我欲見大將軍。’芝曰:‘大將軍何可見邪。’太後乃付以璽緩。”是齊王之廢,全出於司馬師之主意,太後全然不知。陳壽《魏書》“反載太後之命,極言齊王無道不孝,以見其當廢,其誣齊王而黨司馬氏亦太甚關。”如此等等。

最為嚴重的曲筆是高貴鄉公被弑之事,據《漢晉春秋》、《魏氏春秋》以及《世語》、《魏末傳》所載是高貴鄉公曹髦見司馬昭跋扈專橫,專權禍國,心不能甘,“發甲兵於淩雲台,親討司馬昭。司馬昭令賈充拒之,時府兵尚不敢動,賈充即令成倅、成濟曰:‘公蓄養汝等,正為今日。’成濟乃抽戈犯帝,刃出於背而崩。”而陳壽《魏書》但書“高貴鄉公卒,年二十”,絕不見被弑之跡。反載太後之命,言高貴鄉公之當誅,欲以庶人禮葬之。並載昭奏,稱“公卒兵向臣,臣即敕將士不得傷害,騎督成倅弟成濟橫人兵陣,傷公,遂至殞命,臣輒收濟付廷尉,結正其罪。”……這樣,趙翼感歎道:“本紀如此,又無列傳散見其事,此尤曲筆之甚者矣,然此猶曰身仕於晉,不敢不為晉諱也。至曹魏則隔朝之事,何必亦為之諱。”趙翼的責難,尖銳深刻,例證還多,餘如曹操征陶謙時濫殺無辜,記曹魏對蜀之戰“專以諱敗誇勝為得體”,最後,趙翼認為陳壽不僅牽涉到當權統治者的本紀多回護,而列傳中也多所諱。這樣的回護曲筆,不竟讓趙翼困惑不解:“豈壽以作史之法必應如是,回護耶?抑壽所據各國之原史本已諱而不書,遂仍其舊,而不複訂正耶?”

陳壽修史中的曲筆、回護的確存在,他顯然是處在曹魏、西晉政權交替過程中的一種避禍方式,作為封建時代的史書,必然會對當權者有所回護,為尊者諱是無法超越的潛在規則。就是趙翼所肯定的秉筆直書的南史、董狐也是經不起推敲的。所謂“趙盾弑君”(《左傳·宣公二年》)也是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的結論。他們立論的理由是趙盾“為正卿,亡不越境,返不計賊”,沒有盡到臣子的責任。

趙翼也為陳壽的曲筆作了曆史考辯,指出:“蓋壽修書在晉時,故於魏、晉革易之處,不得不多所回護。而魏之承漢,與晉之承魏,一也。既欲為晉回護,不得不先為魏回護……,當然,也有可能是陳壽所參考的魏、晉資料原來就是這樣記載,陳壽未作訂正,也不敢妄加篡改的。為陳所處的特定曆史環境,處於改朝換代之際修史者顧忌更多的實際背景,是可以理解的。

毋庸置疑,修史貴真實,不虛美,不隱惡應是史家必須恪守的準則,曲筆是不足為訓的。應當看到,陳壽除了涉及魏晉易代的敏感問題與當權人物之外,其敘寫仍屬翔實可信的。不必諱言陳壽的曲筆,也不能因此而懷疑《三國誌》的信史價值。錢大昕所說:“然吾所以重承祚者,又在乎敘事之可信。蓋史臣載筆,事久則議論易公,世近見聞必確。三國介漢晉之間,首尾相涉,垂及百年,兩史有違失者,往往賴此書正之……予性喜史學,馬班而外,即推此書,以為過於範(曄)、歐陽(修)。”(《三國誌辯疑序》)

《三國誌》也有其不足之處,不可不注意。在敘事時,除了在某些人的紀和傳中有矛盾之處外,其最大的缺點,就是對曹魏和司馬氏多有回護、溢美之詞,受到了曆代史學家的批評。另外,全書隻有紀和傳,而無誌和表,這是一大缺欠。《三國誌》成書之後,由於敘事過於簡要,到了南朝宋文帝時,著名史學家裴鬆之便為其作注,又增補了大量材料。

裴鬆之介紹

裴鬆之(公元372-451年),字世期,南朝宋河東聞喜(今山西聞喜)人。裴鬆之士族官僚家庭出身,祖父裴昧官居光錄大夫,父裴圭曾任正員外郎。裴鬆之從小喜愛讀書,8歲時已熟知《論語》、《詩經》諸書。後博覽典籍,學識日進。晉孝武帝太元十六年(391年),裴鬆之任殿中將軍,時年20歲。晉安帝隆安二年(398年),其舅父豫州刺史庾楷聯合兗青二州刺史王恭等攻打建康。兵敗,庾楷投奔夏口的桓玄。庾楷推薦裴鬆之擔任新野太守。裴鬆之考慮風險過大,遲遲不肯動身。不久,軍閥火並,庾楷死於桓玄之手。裴鬆之免去了一場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