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夏,晨光清華的籠罩著整個菩提寺,浮屠寶刹那間聖潔威嚴。
一個穿著樸素僧衣的少年似乎剛剛洗漱完畢,正要去正殿做早課,途經一棵無花果樹的時候,正好看見一朵淡綠色的嫩芽怯怯的探出頭來,頓時心生喜悅,蹲在地上對著那枚小小的嫩芽發了會兒呆。直到身後另外一個路過的小沙彌戳了戳他才直起身來。
小沙彌對他行了個佛禮,道:“師兄,師傅說你今天不用去上早課,直接去後閣即可,那裏來了一位貴人,指名讓你講經。”
素衣少年心生疑慮,菩提寺乃是楚國出名的佛門聖地,寺中主持更是佛法精通,名揚四海。眾人前來菩提寺,除了拜佛還願之外,有些人也確實為了聽僧人講經。但是有主持坐鎮,哪輪到他一個俗家弟子,更別提那還是一個貴人。
雖然心有疑慮,但是素衣少年還是對小沙彌還了一禮,道:“多謝師弟為之傳達。”
那少年將將及冠,玉骨冰魄,雖神色淡薄,卻也自有一番風骨。
那小沙彌頓時嫩臉一紅,匆匆還了一禮邊轉身離去。
等到了後閣,少年整了整衣冠,輕輕的敲了敲門,不多不少,正好三下,不急不緩正好卡在一呼一吸之間。
“請進。”裏麵傳來主持蒼老而穩定的聲音。
素衣少年推開門,走了進去。門外明淨門內昏沉,這一明一暗之間,讓少年下意識的微微眯了眯眼睛。
深黃的蒲團之上有兩人正對而坐,一個一身深色袈裟,氣質飄然,眼神沉靜睿智,正是菩提寺主持,還有一個清淺藍衣,袖口衣袂皆有精細暗紋描繪,煞是風雅華貴,正是小沙彌口中所說的貴人。
這位貴人大約二十六七歲左右,眉目清雋而端正,頗有昔日子都之風。
這位貴人細細打量素衣少年半晌,原本微微皺起的眉宇漸漸舒展開來:“風骨曜然。我本以為十年的清苦生活該消磨了你的戾氣,如今看來,倒是藏得更深了些。”
素衣少年眉梢一揚,還未發話,就聽主持一聲佛號聖重宣然:“施主說笑了,佛門雖能普度眾生,但天選之眾,卻不能以常人而渡之。”
“天選之眾?”那貴人聲調沉鬱:“大師這話,可有玄機啊。”
主持再次喧了一聲佛號,卻閉上眼睛不再開口。
素衣少年垂眸,對著他雙手合十:“聽師弟說,您是來聽我講經的?”
貴人輕笑一聲,眉間沉鬱盡數散開,一時間風光月霽:“這次來,聽佛是次要,重要的是要尋我那苦修多年的侄兒回府。”
素衣少年頓時一震,猛的抬起頭來。
那貴人歎息道:“靜霆,你還是不願叫我一聲小叔嗎?”
原來,那素衣少年正是十年前被人虐殺的馬車主人。
他原名溫靜霆,乃是楚國皇後之弟,卻因楚王□□昏庸,酷愛幼童。溫靜霆幼時粉雕玉琢,如同觀音坐下童子。楚王一見之後,更是色授魂與,雖礙於謝家外戚勢力,但終究存了齷齪心思。溫皇後為保幼弟,毅然釜底抽薪,將幼弟以突發惡疾的名義送到菩提寺避難,卻不知道自家幼弟早已經在路上就被神秘勢力虐殺致死,眼前的這個,不過是被白澤銜來的一縷異世幽魂罷了。
現如今,楚王的性情越發的暴虐起來,溫皇後一人在宮中孤力難支,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隱居在菩提寺的謝靜淵,想到幼弟這時定然已經過了最尷尬的時候了,這才讓人把他帶回,希望他能在朝堂上助她一臂之力。
溫靜霆所擁有的不過是當年總角時期的記憶,唯一最大的印象不過是皇帝很可怕,家族門楣很高,至於目前朝廷之上的情況,根本不了解。但即使如此,溫靜霆也猜得到,一旦回去,必定又將陷入一潭渾水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