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搖你醒醒啊!”空青公主看著那邊像是癡了一般的獨搖,大聲喊著,可那癡癡地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獨搖像是一個聾子,竟甚麼都聽不到,一雙眼紅腫的厲害,手慢慢地摸過欒華滿臉的滄桑,撫摸著那狼狽的身子,心疼啊,心疼。
“你看……。你這本是上蒼賜予的如畫眉目天賜容顏,它應該是在瑤池仙境、世外桃源中長養的,可如今……怎麼比我……還憔悴,比我還要蒼老?是不是在這渾渾噩噩的人世太累了,被風化了?是不是?嗬,好,我知道,我們找個好地方,再也不要天下,再也不要戰爭,再也不要皇位,再也不要外人,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獨搖緊緊地抱住欒華,不斷地輕輕地吻著欒華憔悴蒼白的臉龐,看著那張她從小就貪戀著的麵容,回憶著他們大婚僅僅一個月的日子不禁一笑:“好……我們一家……就快團聚了,你……等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們一起喝孟婆湯,過奈何橋……去我們的瑤池仙境,去找我們的世外桃源,再也……再也不要見這些肮髒的世人了。”
獨搖輕輕地說著最後一句話,便慢慢地抱過欒華僵硬冰冷的身體,手摸過他斷臂的缺口,再寰過欒華的腦袋,輕輕地吻上欒華那已經發紫的唇,那曾經水潤豐厚親吻著她如今卻幹燥無比起著白皮的唇,可無論哪一種,都是她最喜歡的,都是她最貪戀的,因為那唇是欒華的,她今生都還沒吻夠……
下麵那幾萬將士看著中間屍體堆上緊緊擁抱擁吻一起的兩個人,半天束手無策,不由轉頭看向這邊的王。蘭紫蘇一臉淡然,並未多話,那楚北南的將士自不敢做主。而夏雲王斜睨了那邊獨自一人說著的獨搖一眼,亦是調轉馬頭疾速跑開。
幾個夏軍便毫不猶豫地將長槍刺入獨搖肥厚的肚子中,獨搖悶哼一聲,卻仍舊是吻著欒華,卻沒有了生息,輕柔地閉上眼,永遠地攫取著欒華唇間的美好……
“獨搖!獨搖!”空青已經無力再流淚,像河水流到幹枯,隻是癱坐在地上看著那一對緊緊擁吻著的璧人,白商陸躲開視線不堪對麵河岸,奮力咽下最後一口淚水,慢慢地走到空青身旁,恢複到他白護衛向來的冷漠:“公主,地上潮濕,起來罷!”
空青看著遠方的獨搖,看著遠方可憐狼狽的小妹,看著小妹身旁慘死睡去的欒華,淚珠兒不斷地下撒,卻悄無聲息地打濕每一朵欒華的花:她心疼啊,她悔恨啊,她心疼地肝腸寸斷,她悔恨地想殺掉自己,她用了二十年去愛那個黃衣公子,用了六年去躲避那樣一份愛,用一年去恨那個就此沉睡的男人,去怨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妹子,去侮辱深愛自己的丈夫,可到頭來……自己一無所有,自己孤身一人!
“獨搖!不要!姐姐錯了!”空青死死地跪在地上,手緊緊地抱住身旁的欒樹,臉上涕淚交加,哭的讓一旁人不忍再看:“欒華,獨搖,求你們,我求求你們,都回來啊!都回來!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空……”白商陸緊緊咬住唇畔,站在空青身旁,淚水在這樣一個堅毅的男子眼眶中打轉,明明想要安慰卻找不到安慰的理由,他啊,除了悄悄守護自己最愛的人,還能做什麼?
“回來……都回來!不要離開我!不要!”
“都走了?”不遠處,高傲地坐在馬上的蘭墨王紫蘇淡淡地掃了身旁空缺的位置和對麵空缺的位置,眼中閃過算計的光芒。獨活和尚轉過頭眼睛無波無緒地看著蘭紫蘇,問道:“欒城呢?”
“已經到了這番田地,當一座沒有主人的城池不也好麼。”蘭紫蘇淡然回之,而後亦是揚鞭策馬快速地離開愁人湖畔,轉瞬也不知去了何處。
愁人湖西邊的高山之巔,青山蒼翠,綠樹成蔭,可以看盡整個愁人湖的風光美好,因此也從來高傲地無人來賞。
山巔之上,一長發披肩,隻以青絲帶挽起,青衫飄揚的青衣女子立於最高處,俯瞰著愁人湖萬千花開的美麗景色,麵容清秀,卻是慘白,彷如天女,風華絕世。青衣女子一雙眼好生憂鬱,看這世界的色彩都是灰色:“人道春秋多悵客,此年夏風亦吹愁!”
女子話音剛落,下意識憐愛地撫摸著平坦的腹部,這裏,有她此生行走人間唯一的證據。兩行清淚順著麵頰流下,滴過蒼翠山野,灑遍青山綠水,溫潤著每一個的心。
鳳目瞭望天下,傷心卻縈繞心間,她以為人世的風花雪月,人世的七情六欲,人世的世態炎涼是每一個人都想要細細品嚐的,可看來,還是有那麼一些人是厭惡這些的,是逃避的,是覺得肮髒的,正如那此時正和愛人相守的獨搖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