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種表達合適的話,我們就可以說,李鴻章的日記中充滿了對鴉片癮和鴉片交易的描述。他似乎是一個這種毀滅性麻醉劑的強烈仇恨者,這種仇恨持續了他的一生。然而他曾坦誠地表示,他自己也陷入了鴉片文化之中。“為了製藥,僅僅是為了製藥,”他毫不猶豫地說,他把他在湖北的部分田產“租了出去,用來種植罌粟。”總而言之,鑒於大清政府采取了嚴厲措施禁止吸食和販賣鴉片,李鴻章日記中涉及到這個主題的內容,毫無疑問地成為了他所有文稿中最有趣的部分。
日記中有關鴉片的最早記錄大概寫於1845年,當時李鴻章還是合肥的一名學子,正值所謂的鴉片戰爭時期。相關內容如下:
“數月以來,我一直在努力勸說我的好朋友何凱,希望他能戒除這個已經遍染四鄰的惡習。但他已經對所有事情失去了興趣,恐怕我的一切努力和勸告都白費了。但是,更加應該受到指責的不是別人,而是何凱的父親,因為就是這個老豬倌把這個惡習帶進了他們家,他所有的兒子都學會了吸食這種可怕的濃縮物。”
“今天我去何凱家找他,但他的母親告訴我,他現在很少回家了,因為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圍村裏,像喝醉酒了一樣目光呆滯。他的父親也是這樣,至少一個兄弟也是如此。當災禍襲擊一個家庭的時候,好像大多成員都不能幸免,對第二代的損害比第一代的還要大。幸好老天不讓我的家庭受此等傷害,我的父親教導我們遠離這個毒魔。為什麼像何凱父親一樣年長的人,會將這樣的腐敗直接帶到自己家裏呢?難道他不知道受這個毒魔侵害的受害者會墮落到何種地步嗎?”
“這天雖然父親嚴厲地警告我不要與何凱為伍,我還是去了圍村找他。要找到他並不難,因為他花大部分時間所待的那個醜惡的地方,現在已經為所有街坊四鄰所知了。因為在這個地區有超過兩百人在吸食洋煙土。我在那個地方的外麵遇見了我的朋友,當時他正要回家。當我對他不恰當的行為提起反對的時候,他變得非常生氣。但我願意為了他的姐妹、母親忍受他的憤怒。因為他的家庭屬於當地的士紳家庭,而且我們兩家關係非常密切。另外,何凱的姨母是我父親的一個小妾,她是一個十分受人尊敬的女人。但是這個曾經的朋友和學伴並不願意聽我講話,他說他現在對洋煙土的愛已經超過了四書五經。雖然何凱不是非常有才能,但這樣一個好男兒,偏要把他的腦袋往老虎嘴裏送,這實在是讓人感到難過。”
“晚些時候(沒有日期)。——何凱的父親死了,是洋煙土殺死了他,有人認為他死亡的原因是吸食過量的洋煙土。他曾經的夥伴們對他的尊重已經一去不複返,他的財產現在也落到了高利貸者之手。何凱也不能待在家裏了,他成了一個沿街乞討的可憐乞丐。雖然他比我還年輕幾歲,他的眼睛都幾乎瞎掉了。我昨天從路上走過,他竟然沒有認出我來。我想他死了都比現在好受一點,我相信他不久也要步他父親的後塵而去了。”
十二年後,李鴻章在南京任常勝軍指揮官的時候,他寫道:
“我們發現這個大城市裏充滿了鴉片毒魔,幾百人很多天吃不上像樣的食物,卻有充足的鴉片供應。因此他們雖身處暴亂和戰鬥,照樣可以睡覺和做夢。我下令給程學啟將軍,所有人隻要被發現持有鴉片,或者是吸食鴉片,以及所有企圖購買或販賣鴉片的人,不管他們擁有或依附於何種勢力,一經發現,立即斬首。”
“一接到這些命令,程將軍就十分輕率地與戈登將軍爭論了起來,盡管我曾禁止程學啟激怒這個英國人。在被我嚴厲的訓斥一番之後,學啟便立即去辦我指派給他的差事。今天早上我接到報告,學啟已經處決了一百二十多個吸食和販賣煙土的人。這次任務執行得很好,這使我對學啟的評價又好了幾分。”
“曾經在沒有絲毫想要傷害戈登感情的情況下,我說鴉片輸入大清很大程度上要歸咎於他的同胞。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正好親自下令將山東一位英國將領淩遲處死。因為他向清軍軍官兜售鴉片,但他自己卻並不吸食。”
“不等我解釋,戈登將軍突然就勃然大怒。我說這一席話隻是在開玩笑。我對他說,如果真的發現有少數下等的英國人樂於參與鴉片買賣,他也不必感到驚奇。但是他補充到,在鴉片送到麵前的時候,大清有幾百萬下等人民已經做好準備接受它。我不喜歡他的這句話,我也這樣告訴了他。但我們沒有將這個話題再次提起,因為他像我一樣,同樣憎恨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