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街的名字取得很好,它不僅真的很寬,而且也很長,長達數英裏,是世界上最長的直街。我從市政廳向寬街的兩頭望去,這條街似乎根本沒有盡頭。有人告訴我,這條街有三十英裏長。如果這是真的的話,那它就幾乎有北京外城牆的一倍半長。在紐約,他們最重要的街道稱作百老彙街(Broadway,字麵意思為寬街),但這條街根本不寬,和這個國家其他的大街比起來反而顯得很窄。我想它還沒有北京的哈德門路寬。但是,加上周圍的建築物,它就會讓我想起貴州的西江,想起它縱深的河道和高聳的河岸。但百老彙引領著世界的商業,‘商業’是如今進步的主旨。特別是在美國,一切都是‘商業’,甚至連文學藝術也不例外。在美國,沒有人會僅僅因為愛好文學而去寫作。在拿到錢之前,作者絕不會交出手稿讓人們欣賞最不朽的詩篇亦或是最偉大的愛情故事和英雄故事。即使是我寫下的一滿頁文字隻賣一兩銀子,那我現在也差不多是個百萬富翁了。”
在這裏最好是說明一下,以免讀者已經忘掉了前言中的說明。根據李鴻章書寫時使用過的紙張來看,他所鍾愛的書寫用紙都非常的重,並且裁剪成了明信片般大小,但也並不都是這個形狀。他寫的字都很大,當他寫下強調或感歎性的話語時,字會更大。再加上他在一‘頁’紙上寫的字不會超過三行。考慮到這幾點,我們也就不難理解他最後這句話了,他似乎並沒有十分誇張。
“我發現地域榮譽感這種東西在世界範圍內都存在。不管倫敦的霧有多大,濕氣有多重,倫敦人還是會告訴你,倫敦是地球上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城市。紐約人會說,出了紐約就沒有什麼好看的,他們的地域榮譽感使他們嘲弄取笑費城。當然,聰明的人知道這隻是廢話,但無知的人會信以為真,還會大肆傳播,好像這就是真理。”
“這讓我想到了我們一行人在從紐約啟程之前,一個記者對我們說的話。他說等我們到了費城,不是死掉,就是睡著。當時我並沒有做任何回應,但自那時我就開始想,與費城相比在紐約死亡的危險更大,因為這裏四麵八方都非常匆忙和喧囂。”
“但在我所有的旅程中,不管有多麼的勞累疲倦,我都從來沒有在公共場合睡著過,這難道不是很滑稽嗎?當費城市長和其他官員來彙合點(可能是日耳曼頓)迎接我們的時候,我非常想將那位紐約記者所說的話告訴市長,但我害怕這會冒犯到他,因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個和善的人。
後來,他自己告訴我,全美國人都說費城是個不忙碌且讓人昏昏欲睡的城市。這樣我才知道,我想說的那些話根本不會傷害到他的感情。”
“同一天晚上,晚些時候。——今晚我參觀了聯邦派同盟,他們用一頓非常美味的中國美食招待我,晚宴上還有廣州的酒和茶。這是自離家之後我的胃受到的最好待遇。”
“當時有很多傑出的人物在場。我有一份完整的名單,我會將它保存好。但有幾位我現在就想說一下:尊敬的州長,內戰時期也是一位將軍;沃納梅克先生,美國最著名的商人;還有一些著名的編輯和作家,其中就包括斯密斯先生。”
“第二天上午。——今天早上,這個州的州長黑斯廷先生前來拜訪,向我辭行。他還給我介紹了一兩位女士和幾名隨從。我強烈地邀請州長去大清拜訪我,我還說如果他願意去大清,並在我北京的家裏安靜地住上半年,我會讓他感覺非常滿意和舒適,讓他不想再回喧囂的費城。他非常誠摯地感謝我,還說他會仔細考慮此事。與州長一同前來的斯圖爾將軍問我,能否讓他帶領我的軍隊。他說他喜歡打仗。‘如果是這樣的話,將軍,’我對他說,‘我們就不想要你,因為尋釁滋事的軍隊總是會挑起比他們要求得到的更多的戰爭。’”
“我敢說黑斯廷州長是我在所有這些西方國家所見到的最俊美的男人。他應該擁有王位,或者至少是個有領地的公爵。遺憾的是他沒有身著軍裝,因為他天生就是一副大將軍的模樣,所有在場的人中他是最威風凜凜的。”
“州長站在我身邊時,我感覺自己變渺小了,因為我必須要抬頭才能看見他的眼睛。我問他有多高,淨體重是多少,他回答了我。但我現在已經忘記了那兩個數字。在聯邦同盟時,我跟他背靠背站在一起,他比我高將近五厘米。我們是這裏最魁梧的兩個人。”
“我喝了幾杯非常美味的美國飲料,人們稱它‘雞尾酒’。我讓隨從去查一下這裏麵都是些什麼成分,以及如何調配。這裏麵有很多的香料,也足夠甜蜜,很合我的口味。我如果不太過頻繁地飲用,就應該不會傷害我的身體吧。”
“我感覺今天晚上我可以安穩入眠了。”
在此之後將近十天的時間裏,李鴻章什麼都沒有記下。由於他在日記中很少按西方的方式標出日期或地點,用的都是大清的計時方式。我們就幾乎無法知道,接下來的這些文字是他在何地寫下。但是根據文章的整體基調推測,這些文字可能是寫於落基山脈西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