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BelleFrance,他們這樣稱呼這個國家,”李鴻章到達巴黎後的第二天晚上在日記中寫道,“他們告訴我,這句話的意思是美麗的法蘭西,我非常同意他們的觀點。其實,根據我的觀察,我甚至會稱讚這裏是美麗優雅的法蘭西,因為在我的整個行程中,在這片土地上度過的時光最讓我心情舒暢。”
“可能這個想法裏麵還夾雜有一絲愛國情懷,因為我必須要承認,在梅斯和巴黎之間的大片鄉村與廣東和江蘇之間的鄉村非常相似。當然,兩個地方的住房和籬笆之間有很大差異,生活的人民之間也完全不同。但是,從火車上看窗外的景色,綿延數英裏都是與我大清南方地區同樣動人的景色。樹木、蔬菜和草地好像都帶著同樣的綠色和其他顏色,如果把景色中的房子藏起來或者是改變一下,然後再讓大清的百姓站在鐵路沿線,我就會很容易的相信,我是在離廣州一兩百英裏的地方,而不是在巴黎的附近。”
“在普魯士國王和我的戰略家朋友馮·毛奇的帶領下,和在似閃電驚雷般可怕的俾斯麥的指揮下,強大的德國軍隊就是從這片土地上向拿破侖的傲慢國家進軍,將其征服,使其傲氣掃地。想起這些事情,真的非常有趣,但我想這些法國人民應該寧願將其忘記。”
“實際上,我相信他們很早以前就忘記了,因為這個民族被我們稱作微笑的民族。他們與俄國人、德國人之間大不相同,我的意思是俄國老百姓好像一點熱情都沒有。他們臉上隻有呆滯的尊敬和畏懼,以及一種似乎不敢表現出來無助。德國老百姓非常有熱情,但這是一種生硬就事論事的熱情,或許這是因為他們過的是講究實際或是科學嚴謹的生活。他們經常大笑、歌唱和大聲說話,但不知為什麼,他們給我的感覺是這樣的快樂似乎都是來自於啤酒和葡萄酒,而不是來自內心或靈魂。”
“但是法國人嘛,正如我所說的,非常的特別。老百姓的臉上,甚至是小男孩和小女孩的臉上,似乎都帶著最誠摯的喜悅,好像他們已經知道生命裏麵有很多的樂事,他們打算不費很大的勁就把它找出來。”
“今天早上,我對法國國家銀行進行了短時間的參觀,通過財政部的勒魯先生介紹,我見到了董事會的成員。我對這個不尋常機構非常感興趣,他們告訴我,這裏掌管著歐洲一半的國王和王子的財務。我想知道,我能否也在這裏借幾百萬法郎?我們在董事辦公室時,我讓隨行翻譯開玩笑式的問了這個問題,董事長立即回答道:‘行啊,中堂,五千萬,您看夠嗎?’接著我告訴他我是跟他開玩笑的。他接著回答說,當大清真的打算貸款的時候,法蘭西銀行一定恭候。”
“一個多小時裏,我詢問了法國現有的金融體係相關情況。我相信,這是世界上最簡單但也是最完美的金融體係。勒魯先生告訴我,政府需要從銀行金庫中取用的每一分錢,在向分行下達通知後的四十八個小時之內,全法國的分行將令人滿意地為此準備好十億兩銀子。我對此感到十分吃驚,這可能是真的嗎?”
“我了解到法國人幾乎不知道當鋪為何物。我詢問當鋪的事情把大家都逗樂了,這件事情被廣泛公布在了巴黎的報紙上(我猜想在英國和美國報紙上也有相關報道),說我把自己的大部分錢財都投資在了大清的當鋪生意上。其一家非常著名的法國報紙,覺得這件事情很幽默。他們在昨天的報紙上給我畫了一幅漫畫,畫上的我長著猶太人的鼻子,還在一隻手中托著西方銀行貸款處的標誌。奉命保護我在巴黎安全的法國秘密警察部門的警察長沙特弗先生,問我是否想依靠法律訴訟,控告這個出版商。我告訴他,說不定我跟其他所有人一樣覺得這幅漫畫很有趣。”
“在西方世界裏,好像小額放貸人,或者更確切地說,出借小額錢財的人,都會遭到公眾鄙視。因為他們借出去的錢就是從借錢人的身上榨取而得。這就是‘當鋪老板’在西方不受歡迎的原因。”
“他們說我是大清大部分當鋪的老板,這種說法無疑太過誇張,但是我確實有興趣在某些省份開辦當鋪。我也不因為有這樣的興趣而感到羞愧。相反,我很高興自己經常能夠用小額借款幫助那些窮苦百姓,哪怕他們抵押的是貨物、勞力,或者僅僅隻是他們的承諾。我在這裏描述自己的美德確實有些不合禮儀,但任何一個人在名譽和品性受到攻擊的時候,都有權利和義務為自己辯解。因此,我要說雖然我從典當生意中獲得了大量的財富,但這都不是通過收取過高的利息而獲得的。如果我對那些所有在我的當鋪借錢,卻沒有能力還錢的人都冷酷無情的話,那我現在肯定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而且,我也從來沒有把這樣掙來的錢財用於邪惡的目的。我沒有拿錢去買榮譽和官爵。我寧願用刀劃破自己的臉,也不會接受買來的官爵或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