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頭天生嗓門大,進了前廳一看宏有成不在,便扯高了嗓門喊,“宏有成,你快些出來,咱們快些聊完了,我還有事呢,你店裏沒生意,你不忙,我可忙著呢!”
宏有成被他這話氣的想吐血,可就是不出來,他非得壓壓親家的脾性不可,否則他宏家的麵子怕是難保。
“宏有成,你耳朵聾了嗎?我……”胡老頭罵了句髒話,見著他不出來,抬腳便四下找開了,還問那老仆人,哪邊是臥室,哪邊是茅坑,如果臥室找不到,他就準備到茅坑去撈他了。
偏廳本來就在前廳的邊上,宏有成見他出來了,知道再也躲不下去,便隻好笑嗬嗬的走出來,朝他一拱手,道:“胡老兄,真是不好意思,有所怠慢,還請您多多包涵,實在是家裏有事,走不開。”
胡安泰絲毫不給他麵子,大咧咧的道:“瞎說,我明明看見你從偏廳出來的,還想蒙我,別以為就你精明,哼!”
宏有成這會是連血都吐不出來了,若不是多年做生意,練下的臉皮厚比城牆,他這會臉上真就掛不住了。為了不得罪這位大爺,他隻得重新布置上笑臉,把這位大神請回前廳去,並揮手遣退了老仆人。今天已經夠丟臉了,他可不想在下人麵前連最後一點的麵子都保不住。
胡安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翹起一條腿,開口便道:“咱們就別拐彎抹角了,開門見山的說,兩個小娃的婚事,是該辦了,我已經找過算命瞎子,讓他擇了個好日子,之前定下的不算,那都是小娃們在胡鬧,呃,我定下的日子就在三日之後,你沒意見吧?”
他把話說完了,才來問宏有成,這叫問嗎?你都說定下了,還來問什麼?
宏有成閉了閉眼睛,手裏的核挑捏的咯吱響,說出的話也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沒有,一切都由親家安排吧,需要我們提供什麼,再列張單子出來,回頭我讓下人去準備。”
胡安泰嗬嗬大笑,道:“你沒什麼要準備的,隻要把宏寶送過來就成了。”
宏有成雙眼猛睜,似是不敢置信,試著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什麼送過來?我們是娶媳婦,又不是嫁女兒,哪來的送字一說?”
胡安泰還在笑,伸著手指點啊點的,“宏兄,你莫不是糊塗了吧?我家柳兒是招贅女婿,你說不是送,還能是啥?全莊縣人都知道我家柳兒將來是要招女婿的,你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啊!”他說的跟真的一樣,卻是表裏不一。如果想讓全莊縣都知道,也不是啥難事,隻要拿些吃的給那些叫花子,讓他們把話傳出去,謠言,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
宏有成滿頭是汗,他哪裏知道,他怎會知道,也沒人告訴過他呀,人家女娃的事情,他也沒興趣打聽過,怎知胡家還有招贅一說。他急的站起來,在廳裏踱步,為難的道:“這……這恐怕不成,我也隻有一個兒子,桂芹已經出嫁,將來還指望著宏寶給我們養老送終的,咋能給你家做上門女婿呢!”他家又不是窮的揭不開鍋,非得靠著兒子上門,減輕自己的負擔,再者說,若是讓人知道他唯一的兒子去做了上門女婿,他這老臉也算是徹底救不回來了。
他急,胡安泰比他還急,本來就是點火就著的性子,哪裏聽得了宏有成這番話。他當即一拍桌子,他拍的動靜太大,嚇的宏有成一個哆嗦。
胡安泰怒道:“姓宏的,你莫不是想不認賬吧,我可告訴你,我女兒現在可是有了宏寶的娃,剛把出來的喜脈,你要敢不認賬,咱們現在就到縣衙去,找縣令大人評評理!”
這話說的就嚴重了,而且是避重就輕。宏有成也沒說不認賬,不過是不同意入贅而已。別看胡安泰一副鄉野粗人的長相,但手底下的算盤,打的也倍精。
宏有成今天這耳朵算是遭了大罪,被他一吼,腦了都有些不清醒了,“呃,這種小事,何必去麻煩縣令大人呢,我也沒說不同意,可宏寶是我的獨苗,若我現在有兩個兒子,我絕對舍得把宏寶送到你家入贅,可是……”
胡安泰聽清他顧及的是這個,轉而又笑了,大手一揮,道:“這有啥,你今年五十還不到吧,趕緊娶兩個小妾回來,這生兒子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宏有成真是無言以對了,什麼跟什麼嘛!
胡安泰清了清嗓子,大概也覺著自己說過了,便又出了另外一個點子,“我家柳兒身體好,光看那個身材就知道身體好到不行,等成了親,一年生一下,我在這兒給你個保證,隻要不是頭一胎,之後不管老幾,隻要是男娃,便跟宏家姓,以後入宏家的族譜,若是柳兒爭氣,生下七個八個的,你想要幾個,咱們都好說,如此一來,你們宏家也算是有後了,我這法子不錯吧,兩全齊美,你說是不?”他的耐心有限,要是宏有成還不同意這個辦法,他就準備掀桌子了。
有幾個下人都在院子裏聽見他們的爭吵,不想聽也沒辦法,胡安泰嗓門太大。當聽到胡安泰說的七個八個時,紛紛打冷顫,他真把自己女兒當母豬,也把宏寶當種豬了。
宏有成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沒法溝通嘛!
宏寶娘知道胡安泰來了,急著跑到前廳。兒子是她的心頭寶,小的時候寵愛到無可救藥。現在卻被一個野蠻女人抓去,要逼他成親,還受著拳打腳踢,她又怎能坐的住。之前她也豁出去了,跑去胡家找了幾次,可回回都被人攔在外麵,連個麵都見不著。
胡安泰見著她進來,笑嗬嗬的打招呼,“喲,是親家母啊,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不用專程招呼我,隨意些就好了嘛!”
宏寶娘氣的直發抖,可也知道這人得罪不起,隻得壓下怒火,故作無事的道:“我家宏寶自小嬌生慣養,又懶,又好賭,要是入贅了你們家,怕是會給你們惹下麻煩,不如你放他回來,讓我們管教些日子,等他脾性收斂了,再跟柳兒成親也不遲嘛!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胡安泰眼睛一眯,不高興了,“我是可以等,你們也可以等,可我閨女肚子裏的娃兒可等不得,難不成你要讓全莊縣的人,都來看我的笑話,戳我們的脊梁骨嗎?”
宏寶娘一陣眩暈,她是剛進來,沒聽見他們之前的對話,自然也就不曉得宏寶已經把人家肚子搞大了,這下完了,天皇老子下凡也救不了宏寶了。
他們都不說話了,胡安泰起身便要走了,臨走時丟下話來,成親的日子就此定下,他來的這一趟,就算是知會他們,等成親那一日,他會讓人把宏寶送回來,到時宏家該準備的東西也得準備著,他倒也不至讓宏家抬不起頭,走走過場,回頭再把花轎抬回胡家也就是了。
宏寶娘也氣壞了,唯一的寶貝兒子,還非得入贅到別人家,擱誰身上能好過。她一整天就在那唉聲歎氣,聽的宏有成也心煩不已,他在花園裏踱步,忽然想起胡安泰的一句話,按道理說,他還沒過生子的年紀,東西還能用,何不再納一房小妾,
說實在的,宏有成有這心思,絕不單單是聽了胡安泰的慫恿。也是他心裏隱隱約約的有這想法,成天對著個哭哭啼啼的半老徐娘,不是哭就是鬧,一點情趣都沒有。他還不到五十歲,精力還有,可宏寶娘卻沒了心思,一整天那心思都掛在宏寶身上。有時他為了生意,都住在客棧裏,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久而久之,老夫妻倆個,長年都不在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