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仙樓生意的確不錯,就在他們吃飯的功夫,客人也是絡繹不絕,陳二順也顧不得坐下吃飯,忙著去招呼客人了,雖然他是掌櫃,招呼客人這種活可以教給夥計去做,但做為一個和氣生財的經營者,適時的跟客人寒暄幾句,談笑風生,還是很有必要的。
牛牛在田氏懷裏,麥芽可以輕鬆的吃個飯了。李元青像個沒事人一樣,跟黃大全喝酒,也拉上秦語堂一起喝,原本秦語堂是屬於滴酒不沾的人,可現在也算是被他帶進溝裏了,多多少少也能喝上幾盅。
到了午時末,客人逐漸少了。田氏看著夥計們忙不過來,便把牛牛丟給李元青抱著,卷了袖子就去收拾。田氏經常這樣幹,夥計們也就習慣了,隻覺得這樣的老板娘平易近人,不似有些尖酸刻薄的老板,隻會指手畫腳,挑肥揀瘦。
秦語堂他們都走了,他們還有生意要做。麥芽覺的這樣坐著也不好,反正他們也吃完了,看著滿桌子垃圾,她也站起收拾,一麵又叮囑李元青,“你帶著牛牛回老爹的屋子去吧,等我忙完了這邊,就去哄牛牛睡午覺。”
李元青抱著依依呀呀唱歌的小搗蛋,站起來,道:“行,那我們先回去,不過你得快點,他要是餓了,我可搞不定,牛牛,快跟娘親說再見,”他抓著牛牛的手,朝麥芽揮了揮。
牛牛當然不會說拜拜,不過倒是會揮手,小手胡亂甩動,萌翻了,一隻手不夠,再加一隻。
田氏瞧見了,大笑著感歎道:“哎呀,我家牛牛就是聰明,學啥都快,長大了是不是得考狀元哪?”
“哦……咦……”牛牛見姥姥衝他笑,他更歡樂了,在李元青懷裏,使勁抖著腿,又是笑,又是吐舌頭的,眼睛也眯成月牙似的。
這時,店門口忽然走進來幾個人,氣勢洶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來打架的呢!
李元青抱著牛牛正往門口去,準備回家的。一轉身,瞧見來人,剛剛還是笑容滿麵,瞬間就變了陰天。牛牛卻啥感覺也沒有,拍著手在那唱歌。
鐵穆蘭一眼就看見他懷裏的小娃,嗬嗬一笑,道:“這就是你兒子嗎?還真是可愛,難怪你離不開!”牛牛真是可愛到天下無敵,即使如鐵穆蘭這般挑剔的人,也是一見著就喜歡上了。
李元青往後退了幾步,離她遠遠的,“大小姐過獎了。”他隻說了這一句,至於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完全不關他的事。
陳二順也很快注意到門口的情況,鐵家人他是認得的,鐵穆蘭也不例外,經常來館子裏吃飯,所以熟識的很。麥芽跟田氏剛剛去後院送碗筷了,這會才出來。
麥芽看著站在門口盛氣淩人的少女,隻覺著她挺有颯爽英姿的美感,不過她臉上的高傲神色,卻叫人不敢恭維。
陳二順笑嗬嗬的迎上來,道:“這不是鐵大小姐嗎?咋這個時辰過來了,您吃飯了沒有?要是沒有,我現在就讓廚房做。”
鐵穆蘭嘴角勾起一個微笑的弧度,“陳叔,叫我穆蘭就好了,我是對準了來您這裏吃飯的,隨便做幾樣小菜就好,今兒我就在大廳裏吃,不去雅間了。”
她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女的應該是婢女,男的就是那名老仆,兩人都恭敬的站在主子身後,見主子找了個位子坐下,兩個忙跟了上去,伺候在左右。鐵穆蘭示意他倆坐下,兩人也不作推辭,拉開椅子坐到了兩邊。
陳二順叫小二去後麵準備,炒幾個簡單的就行,也不用多精致。
鐵穆蘭坐下之後,就在大廳裏掃了一圈,最後把視線落在麥芽身上。因為此時,麥芽在站在李元青身邊的,田氏怕耽誤牛牛睡覺,便不讓她再幹了,店裏有夥計,幹完是遲早的事,不用她插手。
女人家的直覺是與生俱來的,當鐵穆蘭看過來時,麥芽明顯感覺到她眼裏的敵意,這倒叫她納悶了,貌似她倆是頭一次見麵,總不至於她長的麵目可憎,叫人看著就心生厭惡吧?
李元青根本不想理會鐵穆蘭,也知道麥芽有了懷疑,便小聲對她道:“回去再跟你細說。”他這樣一講,麥芽便明白了,敢情鐵穆蘭來的這兒,是跟自己的相公有關啊?
麥芽拿眼睛瞪他,以眼神警告,這事回去非得解釋清楚,否則可沒完。
李元青真覺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真的不是有意搭理鐵穆蘭的,更不曉得,她咋會突然跑到這邊來。看來,這下回去要的罪受了,哄媳婦的活他還沒幹過呢!看來,真得好好學學了,殊不知哪天就把最愛的娘子給得罪了。
鐵穆蘭品著婢女遞過來的茶,淡淡一笑道:“李元青,想必這位就是你娘子吧?”
李元青愣住了,他好像從沒跟她提過自己的名字,這丫頭從哪聽來的。他越發覺著自己完蛋了,看這情形是不能走了,他急的後背都是汗,沒辦法,怕麥芽誤會,他趕緊把在鐵府裏的事,從頭到尾講一遍給她聽,就撿他跟鐵穆蘭的對話,這是最關鍵的。
麥芽知道李元青不會撒謊,他要是撒謊,那他就不是李元青了。聽完他講的話,麥芽也大致了解了,想來這位目中無人的鐵大小姐是看上她相公了呢?她現在是來幹嘛?挑撥離間嗎?
鐵穆蘭的感情來的也太快了些,隻見一麵,就喜歡上了?簡直不可思議。不過,既然人家找上門,她自然得弄明白,鐵穆蘭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可別留下什麼隱患。
想到這,麥芽微笑著走到鐵穆蘭的桌邊,對她點了點頭,用最和善的笑容對她道:“我就是他的娘子,不知大小姐點了我的名是何用意?難不成是我家相公在府上得罪了您,所以您現在特意來興師問罪?”
剛才鐵穆蘭隻是隨意的瞟了麥芽一眼,隻覺得眼前的女子,身材修長,容貌清麗。等她靠近了之後,卻瞧清她眼裏有著不屬於鄉下女娃的鎮定和自信。根本沒有她想像之中的土氣,那犀利的眼神看上去無比的精明。
鐵穆蘭便心知自己猜錯了,她正了正神色,開始認真對待,順便也邀請麥芽坐下。麥芽拉開椅子,也不矯情,這樣平等的坐著,更有利於彼此談話。
田氏看見麥芽跟個陌生的人坐在一起,正要上去問問的,但被陳二順拉住了。他也看出來,鐵穆蘭是有事而來,麥芽也不是軟柿子,不會吃虧,再說了,讓她獨自去應對也是好事,他們做父母的,在一邊靜觀其變,要是真有麻煩了,再出現也不遲。
李元青歉意的對他們笑笑,不得已又把之前跟麥芽的事跟他們講了,他現在真是後悔,先前吃飯的時候,咋沒說清呢!
另一邊,鐵穆蘭仍是笑著,“我是看中了李元青的手藝,想叫他進府裏,替我打幾件家具,也是因為莊縣城裏沒幾個像樣的木匠,我不得已才選了他,工錢待遇自是不少,可他說放不下家裏的妻小,所以我便想來看看,是怎樣的絕代佳人,讓他放不下。”
麥芽聽說她話有揶揄的意思,她冷笑著道:“姑娘謬讚了,書上不是說嘛,情人眼裏出西施,想來,元青看我,也是這個感覺,等姑娘遇到心上人時,就會明白其中的奧秘,至於做家具一事,我隻能說,一切得看我相公的意思,不過呢,我家裏農事較忙,離不開他,姑娘的意思是讓他進府裏幹活,卻是叫我們為難的事,怕是做不到,要叫姑娘失望而歸了。”
她回答的即委婉又直接,也算是很給鐵穆蘭麵子了。
可鐵穆蘭不吃這一套,不僅她不吃,連著她身邊的老仆臉色也難看的很,隻見他不快的道:“我家小姐誠心邀他進府,這是給了你們多大的麵子,別的人想進還進不了呢!不過是個把月的事情,真有那麼難嗎?大不了,你們農忙的時候,府裏放幾天假,讓他回去幹活就是,這有何難?”
李元青聽的一陣氣憤,高聲道:“這個麵子,我們不要也罷!”
麥芽聽到相公說的話,麵上柔柔的笑了,絲毫沒有受到他們此番話的影響,“你們可能搞錯了,在你們看來很大的麵子,在我們這些小人物看來,其實不值一提,你們又何必抬高自己,貶低別人呢?我們是靠著雙手吃飯,即使再累再辛苦,那也是憑勞動換來的,我多說一句,鐵大小姐,你若是離了鐵家小姐的身份,你還能做什麼?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小丫頭,你現在能如此高貴不凡的跟我說話,是因為你生在鐵家,你叫鐵穆蘭,懂嗎?”
鐵穆蘭不懂,她也不需要懂,從出生那日起,她就姓鐵,就是鐵家的掌上明珠,這是既定的事實,沒有但是。所以麥芽說的那種假設,絕沒有發生的可能。想到此處,鐵穆蘭冷哼道:“那又如何,我現在依舊是鐵穆蘭,你依舊是個村姑,別盡說那些沒用的,本小姐的麵子,還從沒人敢不接過,我不過是看上你家相公的手藝,又不是要跟你搶他,你有必要這般緊張嗎?”
她身邊的婢女也是滿臉的不屑,“喜歡我家小姐的男子多了,憑你們這種身份,我家小姐又豈會看在眼裏!”
麥芽冷冷的瞪著那名婢女,她難得生氣,可一旦生起氣來,也是很厲害的。
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嘛!會咬人的狗不叫喚,那隻會虛張聲勢的,其實膽子也沒多大。
這個比喻雖然難聽了些,卻道出了實情。現在麥芽跟鐵穆蘭相比之下,就是如此,別看鐵穆蘭叫的凶,其實她不過是個沒經驗,妄自尊大,外加目中無人的嬌小姐,豈知外麵世道有多險惡,也更加不懂得如何去看人。好比,在她看來,麥芽好像隻是個鄉野村姑,頂多嘴皮子利落些,可又怎能跟她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