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猝不及防,正跌在他身上。這小老頭子,也真夠可惡的,一抱住她之後,便一個翻身,也不顧自己受傷的腳,就把田氏側身抱在懷裏,叫她想逃也逃不了。
田氏氣的捶他,“你個老色鬼,你吃錯藥啦?說好我晚上睡在這,是照顧你,可不是來陪你睡覺的!”
陳二順嘿嘿的笑,“老婆子,你隻當可憐我,我啥也不做,就是抱著你睡覺,”察覺到懷裏的田氏在掙紮,他準備發動情感功勢,長歎一口氣,道:“我一個人睡了五十多年了,小的時候,家裏兄妹多,打我懂事起,我娘就帶我睡覺了,一直到現在,都是一個人睡覺。”他這聲音裏帶著股淒涼的味道,聽的田氏心裏發酸,掙紮的力度也小了。
陳二順這回真要修成正果了,人說是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古人說的話,真是不假,他這一跤摔的,可謂是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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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腳上有了傷,陳二順第二天就沒有去送葬,讓李元青跟田冬生去的,他自己則是在家裏快活的坐著閑人,早上走的時候,冬生把他搬到堂屋的涼床上,他這一整天就在那坐著了,吃喝都是田氏送到跟前的。
麥芽昨晚也聽李元青說了,陳二順摔著腿的事,早上便跟李氏一起杵著拐棍來看他。一進堂屋,卻聽見陳掌櫃嘴裏哼著小曲,手裏還拿著個精巧的小茶壺,看那模樣,哪裏像受傷的人。
麥芽扶著李氏在大椅子上坐下,開玩笑道:“陳叔,您是傷著腿了嗎?”
陳掌櫃一早也看見她倆來了,小茶壺雖放下了,可眼裏的笑意,卻怎麼著也藏不住,“傷了傷了,這腳踝傷的可嚴重了,你沒聽人家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嗎?我這腳,沒個兩三月,肯定好不了!”
田氏正進屋,準備到裏屋去拿東西,一聽見他這樣講,沒好氣的道:“昨晚你自己不也說沒傷著筋骨,咋現在就傷著了?要是真傷到骨頭,今天就得去縣城找大夫!”
陳掌櫃這回笑不出來了,趕忙笑著打哈哈,“看大夫就不用了,不過這傷口還是挺深的,一動還得流血,晚上也不能動,特別是……”
“閉上嘴,”田氏見他講不停歇,趕緊喝止住,這家夥再講下去,真是啥都敢往說。
還真別說,她這一聲喝,特管用,陳掌櫃縮縮脖子,真不敢再吱聲了。
李氏跟麥芽相視一眼,都笑。
李氏調侃道:“喲,這受傷了,是不一樣,被管的連話都不敢說了,他陳叔,你攤上個惡婆娘,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哦!”
不等田氏攔住他們的話,陳二順就急吼吼的道:“沒事沒事,多管著也好,我就喜歡有個惡婆娘管著哩!”
田氏眼見著攔不住,索性幹自己的活去了。
麥芽早看出他倆有事,等田氏走了,湊上去,小聲的問他道:“叔,你老實告訴我,你跟我娘,到底進展到啥程度了,你說清楚了,我們才好幫你啊!”
李氏也道:“你別光是笑,這時間不等人,等來等去,黃花菜都得涼了。”
陳二順還是笑,而且笑的十分愉悅,十分開心,十分得意,他還不能直言告訴他們,他早得手了,就是現在關係還處在別扭期,他這不是正在努力想把別扭給化解嘛!
麥芽看他笑成這樣,挑著眉道:“陳叔,你現在笑成這樣,即使不說,我們也能多少猜到點,我看啊,你該找個機會,去我爹的墳上看看,跟我娘一塊去,我想隻要你在我爹墳頭上,把你們的事攤開了,我娘也就沒啥顧慮了。”
她這話正中陳二順的心懷,他是準備七月七那天,跟田氏一塊去冬生爹墳上拜拜,田氏最大的心結,也就在那,他非得去一趟不可。想到此處,陳二順信心滿滿,“丫頭,你隻管放心,我跟你娘的事,很快就有眉目了,其實我這腿傷過幾天就能好了,到時候,咱們該商量商量你哥哥的婚事,等到他的事情定下來,到了年底,我跟你娘的事……”他不好意思說下去了,說的多了,好像他催著跟他們要人似的,覺著怪怪的。
麥芽嗬嗬的笑,“叔,我哥的事就在秋天辦,我也是想讓鄭玉早些過門,你看現在家裏這樣忙,事情也多,我身子不方便,也幫不上你們啥忙,要是鄭玉能早些嫁過來,我哥心也定下了,你跟我娘的事,也就更近了。”
李氏在旁邊聽著,也為他們高興,“等紀村長的事忙完,咱們去找林虎他娘說說,找個算命先生把日子定下來,隻要這日子定下了,其他的事,也就好辦了,唉,想想,這下半年事情還真是多,二妞要生娃,林虎他娘也要生,加上麥芽,這一年咱們這兒一下就添了四五個小娃,都趕上一塊了。”
陳二順心裏高興著,也跟著道:“今年是醜年,這一年生的都是牛娃,一個個肯定長的都跟小牛犢子似的健壯,要是有人能趕在虎年生,那指定也是虎頭虎腦的可愛娃子,哎呀,算算日子,冬生家說不定能趕上明年一個虎崽子呢!”
李氏一拍大腿,大笑道:“可不是嘛,趕明兒叫冬生加把勁,虎崽子要生在上半年,那就更好了。”
麥芽聽著他們的話,想笑又不敢笑。等哥哥成親,她得催著哥哥加把勁,不然這虎崽子可輪不到上半年生呢!
田氏用簸箕裝了裝黃豆跟綠豆,準備拿去廚房洗幹淨泡著的,一出來就聽他們笑的一個比一個聲大,她納悶了,“你們笑啥呢,啥事這樣好笑哩!”
李氏揮揮手,“沒啥事,你趕快去忙你的吧,別耽誤了泡豆子。”
麥芽也道:“娘,中午燒個牛肉鍋子吃吧,就用黃豆芽燙鍋子吃,還有豆腐哦!”
田氏啥也沒問到,鬱悶的抱著簸箕出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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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的鴨子開始生蛋了,麥芽便琢磨著用鴨蛋醃些皮蛋出來,隻是這皮蛋她以前隻是吃過,卻沒動手做過,先前倒是把材料買來了,可就一直放在那,沒敢真的下手,而且那石灰粉很傷手,她可不敢碰,怕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
她不能碰,不代表哥哥不能碰啊!
這天,乘著天氣涼爽,太陽躲在烏雲裏,樹林裏一陣陣涼爽的風吹來,把這酷熱的天氣吹的涼爽不少。
麥芽拿出三十多個鴨蛋,準備做皮蛋的,這些不是光是她家鴨子生的蛋,還有田氏喂的鴨子,攏共生了一百多個鴨蛋,她一下子就拿走三十個,不光田氏心疼,李氏也跟著心疼。
又聽說她要做實驗,雖然她以前的實驗基本都沒失敗過,可一下子拿這麼多的鴨蛋出來,麥芽又說,萬一配方弄的不對,這些個鴨蛋就不能吃了,全得扔了。她們哪能不心疼。
可是陳二順卻支持的很,田氏隻要一念叨,他便接話,說什麼,即使是做生意,那也有虧本的時候,一點付出都沒有,還想成功,豈不是人人都能成功了。田氏也說不過他,麥芽自打有陳掌櫃給他撐腰,這實驗做起來,就更大膽了。冬生剛開始還不太心甘情願的幫妹妹。
誰都知道生石灰有多厲害,迷到眼睛裏,能把人眼睛迷瞎,用這個醃鴨蛋,那還能吃嗎?萬一有毒咋辦?
這事,連李元青也不敢肯定,隻叮囑她,不要自己動手,石灰沾在手上燒人的疼,她現在是萬萬碰不得的。不過,他們反對歸反對,麥芽還是想多試幾次,大不了就是毀幾個鴨蛋的事,這皮蛋要是真能醃出來,他們都可以開作坊了。
知道石灰燒手,麥芽特意讓小二給黃大全帶了話,讓他帶購一些染布作坊那些工人,戴在手上,類似於橡膠手套的東西。她原先完全沒想過,這裏會出現橡膠這路材質的東西。可是,等到小二把東西拿來,交到她手上時,她真看傻眼了。除了顏色很暗沉,皮質很厚很糙之外,這一雙赫然就是皮手套嘛!
小二瞧她滿眼的稀奇,便跟她解釋道:“這東西頭幾年,咱們縣城裏還沒有賣的,後來縣城裏的小作坊多了,就有外邦的商人過來販賣,他們都是遊走四方的小商販,那攤上啥稀奇的東西都有,就是價錢有點貴,不過還挺耐用,後來有人心想,這是個商機啊,於是就四處打聽,哪裏有進貨的渠道,一來二去的,這橡膠手套就開始流行起來。”
麥芽摸著厚實的皮手套,心想,這麼厚的皮質,到了冬天肯定硬的跟鐵板似的,也隻有夏天才能用,不過有的用就好,這樣她自己也能醃皮蛋了。
之前,她也回憶過製作皮蛋的方法,現在仔細想想,應該是,堿,生石灰,食鹽,草木灰,茶葉,這幾樣東西混合在一起,堿,鹽,草木灰,茶葉,這些家裏都有,生石灰上回也托他們弄來了,接下來就得試驗了。
這茶葉可以是粉末,煮到八分熟,用煮過的茶葉水將生石灰化開,除去灰渣後,再放入純堿中拌勻,最後放入食鹽和草木灰,攪成糊狀。之後,便是如何醃製,也就是如何把這些材料裹在鴨蛋殼外麵。得裹厚厚的一層,這樣才更容易使裏麵的蛋液凝結成膠狀。要是醃的好,七到八天即可食用,可以保存六個月以上。
小二今天來的早,沒舍得這麼早就走,看冬生坐在那和著一大盆東西,也搬了個板凳,好奇的湊上去看。
陳掌櫃也在,他腳沒好利索,田氏也不讓他下地,其實也沒啥大事。突然的閑下來,也叫他渾身不舒服,天天瞧著田氏累死累活,可他又偏偏幫不上忙,他心裏才真叫一個急。他暗暗發誓,下回說什麼也不裝樣子了。其實他這樣裝著,還是為了能跟田氏天天晚上睡一個炕。一旦吹了油燈,關了房門,就是炕再大,他也有本事,把她弄到身邊來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