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腳下沒站穩,身子閃了一下,卻也沒摔倒,一隻腳踩進雪窩子裏,再拔出來時,鞋都濕透了。她氣的跟個人都在顫抖,可不等她開口講話,麥芽搶先一步道:“你隻知道你家大頭受了傷,就沒瞧見林虎也受了傷嗎?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都不曉得要經過腦子嗎?要不是大頭挑起的事端,林虎能上去揍他嗎?你咋不先想想你到底在小娃跟前說什麼了,叫他們在外麵瞎說話,小娃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嗎?”
何秀被她這一通怒斥,驚的一愣一愣的,等到麥芽講完了,好一會,她才回過神,這一回神,便是滔天的怒火,若是此刻給她一塊油燈,她現在已經把自己燒成炭了。
“田麥芽!”何秀邊說邊蹦,“你反天了,竟敢這麼跟我講話,我是你大嫂,再怎麼說也比你大吧?你娘是咋教你……”
“閉嘴!”麥芽毫不客氣的回嘴,“那你娘又是咋教你的,竟把她教的這樣蠻橫、摳門、小氣、吝嗇、一點人情事故都不懂,我看你活的這些年,算是白活了,我再警告你,若再這樣教你的兩個娃,等他們長大了,學了你的尖酸刻薄,沒事找事,沒理找理,你就等著吧,等他倆犯下大錯,到時候你就是哭死了,都沒人同情你!”
何秀竟被堵的無話可說,眼睛瞪的老大,一時也不知做何反應。
不光何秀傻了眼,連冬生跟李元青看的都叫一個傻眼,可這話罵在何秀身上,隻讓人覺著她活該,聽著甚為過癮。
何秀也就愣了那麼一下,接著哇一聲,開了嗓子大哭起來,順勢就坐到雪地裏,一麵甩著手,一麵抹著眼睛,嘴巴張的跟黑洞似的,把她一張原本清秀的臉,硬生生的就給毀了。
這麼大的動靜,不光驚動了李元木,還把不少村民都驚動了。
林氏一聽見何秀的哭聲,就頭皮子發麻,跑到外麵一看雙方擺的陣勢,那麻勁更狠了,隻見她風風火火的跑過來,手裏還拿著鍋鏟,一到跟前,便把林虎扯到跟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光瞧見林虎臉上的青紫時,那個怒火,跟澆了油似的,蹭的一下就起來了。她揪著林虎,喝聲問道:“你這臉咋了,是誰打的?你咋這樣蠢哦,這麼大個男娃,還叫人把臉打成這樣,丟不丟人哪!”說著,伸出手指,使勁戳了下林虎的額頭。林氏這人,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雖不主張娃兒打架,但也不眼睜睜看著吃虧。現在瞧著林虎的臉,再看看何秀哭的那死去活來的模樣,這事情不是明擺著,還用問嗎?
何秀一看她來了,回頭一瞧李元木也來了,她這愛把事情搞大的性子終於叫她得意了。她站起來,抱著李元木的胳膊,就準備一通訴苦,她心裏的苦水那小溪溝的水還要多呢!
隻可惜麥芽沒給她這個機會,一見著大家都來了,便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包括大頭如何罵大花姐妹倆的,以及大頭講的話是誰告訴他的,統統講給圍觀的人聽。
她還沒講完,何秀臉一白,竄起來照著大頭的後背便給了他一巴掌,咬著牙,小聲道:“你個臭小子,誰叫你出來亂說的!”
旁邊圍觀的村民,臉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都在想,她怎麼在小孩子麵前講這種話,原來何秀平時盡在家琢磨這些事,在人背後亂議論也就罷了,還把話講的那樣難聽,這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嗎?
查覺周圍人的臉色,何秀臉色也難看了,李元木臉色也不好。
福嬸手裏拿著鞋底,邊納鞋底邊譏笑道:“喲!我說你家成天把門關著,是做啥,敢情這是在家偷偷講人閑話呢,你這人也真是的,講就講吧,再怎麼著也得背著小娃們講,你不曉得他們學的快,回頭也不怕他們給你抖露出來!”她這說的都是風涼話,其實她在家也沒少說吧!
何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又變成紅通通的,但她是誰啊,她是最難纏的何秀啊,她豈能吃啞巴虧?
何秀脖子一僵,硬聲道:“我說這些咋了,我說的不是事實啊?你們這些人,哪個沒在人背後講過閑話,現在倒講起我來了,真是不知羞恥,我說歸說,可沒教娃打架吧,我家大頭,腿都被打壞了,不講出個公道來,你們誰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林氏也不退讓,“你光說你娃傷了,我娃臉還被打壞了呢,這以後要是留了疤,取不上媳婦,可都怨你家大頭,何秀,我告訴你,別說你跟我沒完,我跟你還沒完呢!你想幹啥,你也想打架是嗎?好啊,你過來,咱們打一架試試!”
何秀身板可沒林氏壯,見林氏真的卷袖子,何秀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又看見李元木一聲不吭的杵在那,氣不打一處來,“李元木,你要死了啊,站在這兒不動,你沒瞧見有人要打你老婆嗎?我都快被他們給欺負死了,沒天理,沒人性啊……”何秀又歪到地上去了,演起她哭倒長城的戲碼。
李元木攥著拳頭,一狠心,把兩個娃,一手拎一個,往家去了,獨獨把何秀丟下。今兒他這人可丟大發了,這樣的鬧騰,若是再來幾次,何秀不瘋,他就得瘋了。
麥芽對著他的背影,喊道:“大哥,該管還是得管,何秀是你婆娘,你要是不想家無寧日,就得好好約束著!”上次她也說過,要是哪天何秀捅出了大簍子,看他還怎麼收場。
李元木腳步沒停頓,把娃拎回家之後,反身把大門一關,那聲大的,震的何秀一愣一愣的。
麥芽笑了笑,“大家都回家燒飯吧,天也不早了,該做晚飯了哩!”
林氏也嗬嗬一笑,“就是就是,今晚咱們做點好菜,慶祝一下!”
麥芽噗嗤笑了,林虎他娘還真會添油加醋,不埋汰死何秀,勢不罷休呢!
福嬸也唏噓不已,經過何秀身邊時,又咂嘴,又搖頭,最後長長的歎了口氣。
看著人都走光了,麥芽笑道:“哥,我們也回家吧,看這天,好像又要下雪了,外麵可是很冷的,有些人喜歡在外麵凍著,就讓她挨凍吧,反正受了病也是自己的,可沒人會同情她,”說著,她又想起來一事,對著林氏的背影喊道:“林嬸,要是有人到你家去鬧事,你隻管跟她打,我們都站在你這邊,最好狠狠的打她一頓,大不了出個藥錢,也沒啥,這點小錢咱不在乎!”
林氏回頭笑道:“丫頭,你這說的我愛聽,最近沒人打架,我正愁的手癢癢呢!不過就她那小模樣,我一手就能把拎起來了!”
麥芽收起笑容,臨走時,很憐憫的看了何秀一眼,也跟哥哥他們回家了。
路上,冬生笑道:“你今兒可真厲害,能把何秀製服嘍,看她以後還敢猖狂不!”
大花拍手叫好,“麥芽姐姐好厲害!”她在學堂裏,可沒少受大頭兄弟倆的欺負,今兒算是報仇解恨了。
麥芽摸著她的頭,“那咱們今晚吃好吃的,咱們包餃子怎麼樣?”
“包餃子?”大花眼冒紅心,使勁吸了下口水。小花也跟著她一塊念叨,她還沒吃過餃子呢,“麥芽姐姐,餃子是什麼?”
麥芽憐惜的撫著她的小臉,“嗯,待會你就知道了,現在咱們快回家吧,還得和麵呢!”
“好好,快回家!”大花拉著小花,當先往田家跑去。
麥芽也緊跟在後麵,李元青則望著她們的背影,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回了家,大花免不了要把剛才的事,跟田氏他們講了一遍,這會李氏也坐在田家的堂屋,她倆正洗著豬下水,準備晚上把這些燒好的。
她倆聽了大花不是太清楚的表達,卻也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田氏怕李氏擔心媳婦,勸道:“那丫頭是該給她些教訓,要不然她都快反天了,你也別心疼,光心疼沒有用,她要是我閨女,我早一巴掌上去,先打一頓再說!”
李氏搖頭歎氣,道:“我擔心她幹啥,我是想著我那兩個孫子,照著她這帶法,準得把娃帶壞嘍,就算以後不能成大器,但再怎麼說也得好好的做人,不能去壞事了。”
麥芽站在大桌邊,抱著個盆和麵,聽了李氏的話,便道:“所以,咱們現在教訓何秀是對的,至少現在教訓她,還為時不晚,她養的娃,她得自己負責,誰也幫不了她,養不教,父之過,她跟李元木都有責任。”
“唉……”李氏既無奈,又自責。
田氏看著閨女今天的表現,眼裏露出讚賞,她忽然笑嗬嗬的對李氏道:“老嫂子,我家麥芽今後成了你老李家的人,隻怕何秀吃癟的日子還在後麵呢!”以前她還擔心麥芽鬥不過何秀,因著麥芽從小到大,從沒跟人打過架,連吵嘴都沒有過。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麥芽瞧著田氏在看她,嘿嘿的笑道:“我今天也是看她太過份,居然在家裏那樣講林大姑,林大姑都夠可憐的了,她還能講出那樣的話,說明她這人心太狠了,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以前她再怎麼鬧,都是女人家的潑辣,這回不同了,這回是本性壞了,不給她點教訓,她還當別人都怕她呢!”
大花天真的道:“大頭在學堂裏老欺負人,連夫子都不喜歡他,叫他坐後麵,有一回還把他娘也叫去了。”
田氏惋惜道:“看看,這就是她教出來的孩子,你別看林虎平時挺調皮的,可在學堂裏卻也乖的很,平時到家裏來玩也能看出來,那是個懂事的好娃,跟大頭簡直是兩個模樣!”
她們倆在那慢慢講著閑話,麥芽這邊可忙的很。因為今晚要包餃子嘛!大花姐妹倆也不去別的地方玩,就在大桌跟前趴著,看著她揉麵,看著她把麵團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揉。
其實,麥芽很早就想包餃子了,這邊的人,也會包餃子,不過包出來的餃子都很大,像她家的這種大碗,頂多隻能裝四五個就滿了。她可不想包這樣的超級大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