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青走到灶台後麵把小黑放下,臉色異常沉靜。
麥芽拿了碗筷,準備給那位大小姐盛飯了,“你跟她置什麼氣,犯不著,再說了,過門就是客,難不成你還想把晚飯攪黃了?行了,忍忍不就過去了,幹嘛跟她一般見識,你隻當是這隻小黑狗放屁,這還不成嗎?”
二妞被她講笑了,“成什麼,小黑狗放屁可比她說話還香呢!”
李元青走過來,眼帶讚賞的看著麥芽,對她道:“要我幫忙嗎?”
麥芽動作很快,已經把飯盛好,又從剛炒的幾樣蔬菜裏夾了些,另外拿了個碗裝著,“要你幫什麼呀,又不是去打架,好了,你們趕緊把這幾樣菜端到堂屋,菜櫃裏還我另外分出來的幾個小盤,等會再端到院子裏,給幾個小娃單獨擺著,省得他們去跟堂屋瞎攪合!”
二妞道:“你去給那位大小姐送飯吧,這裏交給我就行了。”
林翠也進來了,聽說她要去送飯,她不像二妞那般莽撞,她跟麥芽性格比較相似,都比較能沉得住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麥芽讓他們自己去吃飯,她拿了木托盤子,把飯菜裝上,便朝自己的房間去了。李元青也跟在她身後,在走進堂屋時,麥芽把他趕去吃飯了。
林大姑坐在堂屋裏,一手端著碗,一手抱著小花,給她喂菜,瞧見麥芽的身影出現在堂屋門口,便扯一嗓門子喊道:“麥芽啊,你忙了這麼半天,趕緊來吃飯吧!”
麥芽要想回自己的房間,就得打堂屋過,所以她走進來之後,笑著道:“你們先吃吧,我去給表妹送飯,待會就出來了。”
和菊娘此刻嘴裏正啃著雞肉,碗裏還堆滿了蒸的酥爛的粉蒸鴨,眼睛盯著桌上其他肉菜,她吃的太過,惹的她身邊坐的幾個婆娘都不免皺了眉頭,田貴正要罵她幾句,被麥芽進來打斷了。
田氏從板凳上站起來,“我都快吃飽了,我去送,你快些坐下吃飯,你林叔還想跟你喝杯果子酒呢!”
林德壽嗬嗬笑道:“就是哩,麥芽,快過來坐。”
其他人也招呼她,堂屋一時亂哄哄的。
和菊娘又捏著嗓子陰陽怪氣的道:“未出閣的女娃子,不能上堂屋桌吃飯!”
此言一出,桌上人都瞪著她。是哦,你家女娃不用上堂屋桌吃飯,可她咋還要人送呢?又不是沒長手沒長腳。
想歸想,但山裏人純樸,過門就是客,更何況又是麥芽的二叔跟二嬸,他們這些鄉鄰也隻有報不平的份。
麥芽見氣氛有些僵,便微笑著化解道:“就是送個飯嘛,那也沒啥,你們先坐著,我送完就出來了。”
李氏瞧著麥芽進去了,回頭從桌上拿了個幹淨的空碗,伸筷子就朝和菊娘正要下筷子的鴨腿上夾,夾完了鴨腿,還不忘挑幾塊雞肉,那雞肝,雞肫也都夾進碗裏。
和菊娘看的眼紅,“這麼些肉,你吃的完嗎?”
李氏白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是給麥芽夾的,咋地,你有意見?”
王梅當然有意見,而且意見還不小呢!田貴悄悄拐了她一下,把她的不滿硬是給壓了回去。
田氏看見李氏的做法,隻是笑。
且說麥芽推了房門,走進原本屬於她的房間,不過此刻已經成了某位大小姐的餐廳。
“我把飯送來了,你乘熱吃吧!”
她進來的時候,田和菊正盤腿坐在炕上,一手支著下巴,對著窗外出神。
麥芽的房間的窗戶,對著院裏的菜園。當然給她選房間的時候,田氏堅持讓她選這間,要是窗戶對著屋外,那是後山的方向,到了夜裏,黑漆漆的不安全。
如今田家的房子是新蓋的,地上也鋪著平整的石板路,麥芽喜歡把它當瓷磚用,她叫哥哥幫著紮了個拖把,整天沒事就愛拖地,直到把地上拖的一塵不染。房裏的牆壁,因為都是灰磚蓋的,又沒有乳膠漆可以把麵抹白,她便跟哥哥提議,用糯米粉加上石灰,自製了塗料,塗抹上牆上,雖然不好看,灰不溜秋。這個時候的石灰沒有那麼白,都是從很遠的地方運來的石灰岩燔燒而成,價錢也不便宜。跟糯米粉配在一起,塗在牆上之後,還有很輕微的香氣。
田和菊坐在炕頭上,就一直在打量她的住房,這會瞧見她進來了,田和菊麵容古怪的道:“你家如今真是不同了,這麼好的房子,就是我家也還沒有呢!”
麥芽給她搬了個小矮桌擱在炕上,又把飯菜擺上,“我們哪能跟你家比,我們再怎麼翻蓋,始終是鄉下人,比不了您這城裏下來的人,”她對這位表妹一點印象都沒有,眼下隻得撿好話講。不過既然是堂妹,她這個做姐姐的,讓著她一些,也在情理之中,所以麥芽告訴自己,隻當她是個小孩子就好了。
“說的也是,”田和菊對吹捧的話很受用,拿絲巾擦了下手,便坐到小桌跟前,捧起碗準備吃飯,可一看手裏的粗瓷大碗,又皺起了秀眉,“你家就沒有小碗嗎?這麼大個碗,我都端不動。”
麥芽臉上的笑容快掛不住了,“我家隻有大碗,沒有小碗,你就將就著吃吧,少盛點飯就是了,我先出去吃飯,你要是不想收拾碗筷,等會我再過來拿。”
“嗯,你去吧,”田和菊悶頭吃飯,很淑女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那一口的米粒都能數的過來。
麥芽瞧著她的模樣,直搖頭,她還真把自己當成大家千金。撐死了,也不過是個小商販的閨女,這般抬高自己的身份,是想進宮去選妃呢!你還別說,田貴還真有這想法。
田貴坐在堂屋桌上吃飯,幾杯酒一下肚,嘴就停不下來,和菊娘就是想攔也攔不住。
“我跟你們講,我家和菊以後吧,那可是要進宮伺候皇上的,以後你們見了我,就得磕頭行禮,給我跪拜請安!”他酒喝的有點過,舌頭都禿了,臉紅脖子粗的,講話也顛三倒四。
黃年低著頭吃菜,嘴角噙著笑,沒有搭話。
林德壽跟他表情差不多,唯有和菊她娘,本來一直保守著的秘密,一下被戳破了,有些尷尬,可是說都說了,萬不能收回來的道理,她把下巴一仰,擺出一副高傲老母雞姿態,“本來這事呢,我是打算過幾天再公開的,可既然話都到這份上了,你們也都知道了,還請各位出去不要多話,任何有損和菊名聲的傳言都不能有,這不再有些日子,就要到縣衙過初選,我想著,讓她在鄉下清靜幾天,好定定心。”
田氏這會才真的明白她的用意,她不無擔心,“弟妹啊,你想過沒有,皇帝的後宮是那樣好進的?咱們這裏離京城,不說遠在天邊,那也有好幾百裏路,坐個馬車都得顛簸幾個月才能到,那麼遠,又不是什麼靠譜的事情,你非得琢磨它幹嘛,平白耽誤了女娃的好時候。”
黃氏跟林氏聽了也連連點頭,隻有林大姑坐在角落喂孩子吃飯,一聲不吭。
林氏為人比較機靈,說話也活,“咱們做爹娘的,就指望女娃們日後尋個好婆家,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以後兒孫滿堂,膝下承歡,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那就夠了。”
黃氏也點頭,“你說的不錯,俗話說,千金萬金,難買一世安心,幹嘛非得做皇帝的妃子,我聽人說,咱們皇帝的後宮不說有幾千個妃子,那也得有個千八百的,有些女娃自打進宮都沒見過皇帝的麵,到最後就得等死在後宮裏,而且咱們皇帝繼位都是三十多年了吧?你說說,叫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娃去伺候,那不是白白糟蹋了嗎?”
田貴聽了眾人的,滿不在乎,粗著舌頭,打著酒嗝嚷嚷道:“你們知道個啥,伺候皇上,那是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氣,就什麼糟蹋,有些人想求還求不來呢,我告訴你們,憑著我家和菊的臉蛋,不進宮,那才叫糟蹋呢!”
和菊娘見他說的沒譜了,實在聽不下去,上去把他拉起來,對坐著人幾個人道:“他酒灌多了,腦子不清醒,我帶他去休息會。”
田氏便他們去裏屋睡,那間屋子之前李太公住過,現在堆著些雜物。
和菊娘把田貴攙扶進去了,林氏悄悄問田氏,“麥芽他二叔不會真有這想法吧?這事也太不靠譜了!”
田氏搖搖頭,她哪知道是不是真的,她跟田貴家很久都不來往了,誰曉得他們咋突然就跑來了,也不說到底是來幹啥的。
吃罷飯,麥芽讓林翠給她表姐帶些菜回去,本來林翠是想帶著鄭玉一塊來的,可她認生,除了林翠一家,其他人她都不認識,不好意思過來。麥芽便讓林翠給她帶些飯,叮囑她,等秋收忙完,她要是還沒走的話,哪天就約幾個女娃子一塊聚聚。林翠應下了,用大瓷碗裝了些飯菜帶走了。另外,林大姑家也有個病人,本來林大姑是不好意思再帶飯菜走的,可既然麥芽都給她裝好了,那便隻有帶上。
二妞幫著麥芽把菜碗都收到院子的井邊,放在木盆裏,方便洗。
田氏讓他們都回去吧,都忙一天了,早點回去歇著,明兒還要下地幹活呢!等人都走了,和菊娘才從裏屋走出來,看樣子是把田貴弄到床上睡覺了。
因為麥芽家來了親戚,元青跟李氏也不好再留下幫忙,不然和菊娘又不曉得該說啥了。冬生拿了掃把在堂屋掃地,麥芽在擦桌子,田氏心疼女兒忙了一天,便把洗碗的活都攬下了。
她們娘三忙的熱火朝天,田和菊卻等眾人都走了之後,才提著裙擺輕手輕腳的從麥芽房裏走出來。
和菊娘心疼的為她閨女,“菊啊,你晚上吃飽沒?麥芽燒的菜還合你胃口不?要不要等下再讓麥芽給你煮個甜湯,給你去去油?”
麥芽聽的差點要吐血,還甜湯呢!她怎麼不說再來碗燕窩魚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