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氣急敗壞,正要嚷嚷呢,麥芽跑過去,跟她說道:“嬸子,我娘還沒來,我進去幫你吧!”
黃氏急的直搖頭,“你還沒出閣呢,進去能幹啥,美芝呢,她不是去找你娘了嗎?她回來沒有啊?”
正說著,從外麵跑進來兩個婆娘,正是林氏跟田氏(林氏本名,林美芝。)
田氏一進來就看見麥芽站在那,忙趕她回去,“你在這兒幹啥哩,快回家去,你一個小女娃,不能看這個,”她如此怕麥芽看,那是有原因的。
怕沾晦氣,是一方麵,可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都是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門關走的一遭,哪個女人不害怕,要是看多了,心裏難免會產生陰影,對以後嫁人生娃不好。
“娘,我就在外麵等著,也不進去,沒事的,你快進去看看,”麥芽推搡田氏進去。
林氏也直揮手,“我們還是趕緊進去看看錢家媳婦,先看了再說。”
三個婆娘又往裏屋去了,裏麵還是每隔一小會傳出女人的叫聲。
林翠拉著麥芽的手,害怕的問道:“麥芽,你說……她會有事嗎?”
麥芽重重的歎了口氣,接著又搖頭。她又不是大夫,這裏又不能剖宮產,孩子在母體裏待久了,若是羊水破的早,怕會憋缺癢,對他的智力也會有影響,而且母親也有極大的可能大出血,那樣母子二人就危險了。
她一轉身看見錢滿倉還蹲在那,心裏莫名的就有些生氣,衝他吼道:“錢大哥,你蹲在這兒,就是把頭發揪光了也不頂用,還不快去多燒些熱水,等會她們還要用呢!”
錢滿倉被她吼的愣住了,林翠拉了拉麥芽,以眼神示意她別再說了,可麥芽卻越說聲音越大,“你在這兒杵著也沒用,把熱水燒好了,再去村口看看,要是穩婆來了,就趕緊把她帶來,你老這麼蔫蔫的,弄的錢嫂子也沒信心了,快點去啊!”
“哎,我這就去,”錢滿倉悶悶的站起來,轉身的時候,用袖子抹了把臉。
麥芽跟林翠相視一眼,也真難為他了。
院裏那些不相幹的人,麥芽跟林翠都轟走了,在這兒又不頂用,都站著幹嘛,看熱鬧呢!
等人都走完了,她們才看見牆角裏蹲了個小男娃,隻有五六歲,蹲在那,不聲不吭的,那臉色跟他爹一樣。
林翠回家喊來林虎,讓他把小娃帶出去玩玩,這裏麵不是該他該聽的。
等清理完了院子,裏屋的門又開了,田氏跟黃氏擦著汗,從裏麵走出來,林氏在裏麵陪著錢氏。
麥芽跟林翠趕忙跑過去,急切的問道:“娘,錢嫂子咋樣了?”
田氏為難的搖搖頭,一旁的黃氏也直歎氣。
黃氏道:“這可咋辦,孩子都要出來了,可她宮口還沒開,孩子就卡在骨盆子裏,下又下不來,唉,這穩婆咋還不來呢!”
田氏也麵色凝重的道:“她還有七八天才到日子,咋說生就要生了哩,不到日子,骨盆咋能開哩,這不是要人命嗎?”
幸好錢滿倉被麥芽打發去了村口,要不然,叫他聽見這話,還不得暈過去!
李氏在自己家裏聽到外麵的動靜,杵著拐棍,慢挪著步子趕來了。
雖然大家不是跟錢家人特別的熟悉,但遇上大事,誰又能忍心不管呢。畢竟生孩子是這麼危險的事,稍有不慎就可導致一家子,家破人亡,要是過的去。就是皆大歡喜。
按說錢氏都生過一個男娃了,都說頭胎最難生,這頭道關都過了,還會難產嗎?
李氏進來之後,跟田氏她們商量了會。
李氏道:“去燒些麵端來,給錢氏墊墊肚子,這沒力氣也不行。”
黃氏猶豫道:“她能吃飯嗎?這……怕是不好吧……”
李氏卻固執的道:“啥好不好的,這穩婆來還有一陣,現在都力氣都用光了,待會還怎麼生,一定得讓她吃點東西。”
見黃氏還在猶豫,麥芽趕忙上前一步說道:“李嬸說的對,還是先得讓她吃些東西,就算吃不下也要硬吃,我去燒吧!”
又不是剖宮產,食物是可以吃的,不然產婦哪來的力氣生孩子。
麥芽拉著林翠趕緊去了廚房,給錢氏下了碗素麵,加了一點點鹽跟小香蔥,主要是怕她不想吃。
素麵裏隻擱了一點豬油,素的很。
林翠把麵端著,兩人一同進了裏屋。
屋子的最裏麵,是一張古色古香的大床,此時床上正躺著個年輕的婦人,她弓著腿,上麵蓋了件薄的床單。
麥芽再看向她的臉,原本的臉色已經看不出,因為錢氏的臉全是汗水,李氏正坐在床沿邊上,給她攛汗水。
床上的錢氏閉著眼睛,秀眉皺在一起,嘴唇被咬出血來,屋子裏有股子血腥味。
田氏一見麥芽跟林翠進來,趕忙揮手趕她們出去,“把東西放下,你們倆都出去,到外麵去等著。”
麥芽從林翠手裏接過麵條,“娘,你先別管我們,先讓錢嫂子把這碗麵吃了吧!”
或許是前一個陣痛剛剛過去,錢氏沒喊也沒叫,聽見麥芽講話的聲音,疲憊的睜開眼睛,蒼白的臉上艱難的勾起一個笑容,說話氣息也微弱的很,“是麥芽來啦!”
“嫂子,”麥芽親切的喚了她一聲,徑直端著碗走過去,林翠站在一邊,不敢再往前。
麥芽把碗端到她麵前,笑眯眯的道:“嫂子,我給你煮了碗麵條,你趕緊乘熱吃了吧!”
錢氏看了看碗裏的麵,直搖頭,虛弱著道:“謝謝你了,我什麼都不想吃,麻煩你還是拿走吧!”
麥芽蹲在那沒動,“嫂子,這可由不得你,你想想看,沒力氣,你哪能把小娃生下來,就算不想吃,也得狠著心吃,不然小娃在你肚子裏憋久了,可會生氣哩,他也巴不得你吃多多的,趕快使力氣把他生下來呢!”
錢氏被她講笑了,雖然隻是個淡淡的笑容,但也緩解了一些緊張氣氛。
一碗麵條,伴著時不時的陣痛,麥芽硬是給錢氏喂了進去。之所以做麵條,是因為麵條容易消化,她又把麵條煮的很爛,這樣便更有利於她吸收。
有了食物墊底,錢氏氣色好看多了。
越到後麵,她陣痛的頻率就越多,而且間隔時間也越來越短。
終於,院子裏傳來一陣騷動,田氏掀開簾子跑出去看,沒一會,她又跑進來,連拖帶拉,拽著年過半百的老婆婆進來了,“太好了,穩婆來了,謝天謝地,總算有盼頭了。”
那穩婆在十裏八鄉也算是很有名的,接生過的小娃不下百八十個,什麼大場麵沒見過?因此也備受人尊重。她一進來,瞧見屋子裏圍了這麼些人,布滿皺紋的臉一板,“進來這麼些人幹啥,都出去,統統出去,留下一個給我打下手就成了。”
最後,屋子裏隻留下田氏,其他人都被趕出去了。
臨出門時,麥芽還聽見穩婆的聲音。
“喲,宮口都開三指了,錢家媳婦,你聽我的話,我讓你用勁,你再用勁,別他時候別喊也別鬧,你這娃頭都下來了,很快就能出來哩……”
麥芽這回放心了,隻要孩子頭正,宮口能打開,憑著錢氏的身板,加上剛剛又吃了東西墊著,生出來隻是早晚的問題。
林翠看她表情沒那麼嚴肅了,悄聲問道:“你在想啥呢?”
麥芽對她神秘的笑笑,“也沒啥,不過……很快錢家就要添小娃哩!”
“你,你是說,錢嫂子沒事啦,她能生下來了?”
“噓,你小聲些,”麥芽見她叫的聲音大,趕忙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拉到角落裏,“你叫那麼大聲幹嘛,等錢嫂子生完了,自然就知道了嘛!”
林翠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一時心急,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是不是能吃東西,就說明沒事?”她看見錢氏能吃東西,心想,老人們說過,隻要能吃飯,就說明還有希望。
“哎呀,我哪裏會知道,我是瞎猜的,再等等吧,或許很快就能出來了,”一時半會跟她也解釋不清楚,她也是未出閣的大姑娘,哪能說的太仔細,不然說林翠要懷疑,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奇怪呢。
林翠也不再吱聲。
聽著裏麵傳來的沙啞叫聲,麥芽直歎氣,“唉,你說錢嫂子也夠倒黴的,咋說摔就摔了呢!”看著錢滿倉也不是那種不顧家的男人,按說不該讓他婆娘出這種事的啊!
林翠神經兮兮的湊到她耳邊,“你是不知道,這些天,謝家出了怪事,說不定就是受了她的牽連,錢嫂子才摔跤的呢!”
鬼神之話,麥芽一向都是不信的,可聽到林翠說起謝家的事,她也好奇了,“她家出了什麼怪事?”
林翠也喜歡八卦,她把麥芽拉到屋外,坐到老樹根下,講了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
謝婆子自從在田家上大梁那日鬧了一場之後,夜裏經常睡不好覺,不是聽見有怪叫聲,就是說看見妖狐在她家屋頂上亂跳,總之,她每天神神叨叨的。聽說,昨兒還請了法師來做法呢!就是不知道捉到啥沒有。
昨兒下午,錢氏在家門口忙活,冷不丁被那拿著大旗,搖著鈴鐺的老道士嚇了一跳,腳下打滑,就摔在地上。這不,現在就成了這樣。
謝婆子會夜不安枕,這是麥芽意料中的事情,那天她回去之前,臉上的表情都寫的清清楚楚,也是她平日裏虧心事幹多了,不然哪會自己嚇自己。
這話,麥芽沒有跟林翠說,因為錢家院子裏突然傳出一陣嬰兒的蹄哭聲。那聲響亮的很,氣也足。
大家都衝進院子,錢滿倉更是搓著手,滿臉歡喜的站在堂屋門口。
過了一會,田氏從屋裏出來,懷裏還抱著個,用棉布包著的小娃,麥芽跟林翠,都興奮的衝上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