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黃鱔籠(求首訂哦!)(2 / 3)

“嗯,我這就去,”李元青就著她的手站起來,身子有些微微晃動,不過還是很站穩。說實話,他酒品真的很好,不像有些人,酒一喝多,完全跟變了個人似的,又吵又鬧的。

反正屋裏也沒人,哥跟娘她們都在院子裏,麥芽骨子裏也啥封建思想,當下便扶著他進冬生的屋裏去了,回頭又把濃給他送了去。

“喏,把這個喝了。”

元青坐在床邊,麥芽便端著水站在他跟前。

“嗯,”元青接過水,看進她的眼睛。

他個子高,麥芽站著,他坐著,視線也隻能平齊。沉默了一會,他忽然開口了。

“麥芽,以後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不會讓你哭,也許我不能給你最好的生活,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過的幸福,”他握住麥芽的手,微燙的掌心,同樣燙著彼此的心。

麥芽笑了,“早都跟你說了,我隻想一生一世一雙人,你明白不?”

李元青重重的點頭,他自然明白麥芽的意思,他們這裏,有錢人三妻四妾都是很平常的,縣城裏就有好些,稍微有點家底子的,都想著娶二房,拿人丁興旺為借口,其實還不是管不住自己。

元青在冬生屋裏睡了一覺,直睡到太陽落山酒意才退去。

晚上,他們幾個便就著中午剩下的菜吃了飯,明兒還得去賣菜,冬生跟元青商量了下,他倆一對一天,往縣城裏送菜,陳掌櫃要的菜越來越多,兩家人賺錢的同時,自然也注意到,縣城裏也有些人家慢慢仿著他們的來做。不過麥芽並不擔心,鹵味裏麵的學問大的很,同樣是做,做出的味道卻不相同,而且據冬生的觀察,最近豬肉攤上的下水,賣的都不多,有好幾回要不是陳掌櫃給他提前去買,他們根本都買不著。

麥芽便提議,原料由陳掌櫃一手購買,反正他也要她家的貨,應該沒二話。

端午一過,家家又得忙起來。

玉米苗已經有一拃長,夠規格挪到地裏去種。

趕在冬生在家時,兄妹一大早,便由冬生擔著水桶去地裏栽玉米苗。唯一麻煩的,就是狗剩跟狗蛋,要是林虎在家還好,不在的話,隻得把他倆帶著,不然鎖在家裏怪不放心的。

今兒上午,林虎一早就跑來把這兄弟二人帶走了,估計也是為了中午來蹭飯吃,臨走時還跟麥芽叨咕說,鹵豬耳朵好好吃,還有這好吃,那也好吃。麥芽都一一應他了,她也被這兩兄弟鬧騰急了。

要說這兩人最近的確很乖了,但小娃畢竟是小娃,有時閑的慌,便總要找點事情來做,最近狗剩也學聰明了,犯了錯,第一個道歉,還苦哈哈的撅著嘴,麥芽要是不原諒他,他就一直跟在她後麵,走哪跟哪,低著頭也不講話,無聲的抗議啊!

狗蛋更讓人抓狂,說重了他哭,說輕了,他不理你,而且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而且什麼都愛去倒騰,一刻都不能閑。

要說林虎確實很懂事,他帶著兩跟班,能帶上半天,把他倆管的服服帖帖,聽話的很。

這會,麥芽總算能清靜會了。

冬生挑著兩隻水桶走在前麵,裏麵的玉米苗是一大早從菜園裏起出來的,連著邊上的泥土一塊起,這樣好活一些。

麥芽扛著小鐵鍬,緊跟在後。

種玉米的垵(an點種的時候挖的小坑,方言)子,冬生過節前就挖好了,還從屋後挑了糞肥撒上,經過幾天的暴曬,這會點種正好。

今天是陰天,說不定還會有小雨,能下雨最好,如果不下,陰天也不容易讓秧苗曬死,要不然,就得等到傍晚的時候再種,晴天上午,是萬萬不能種菜的。

冬生走到田時,把擔子放下,又提醒麥芽注意腳下。田沒有犁,油菜梗還杵在那,不小心會被絆倒,也更容易戳著腿。

冬生挖的垵子,就在油菜梗的縫隙,反正菜梗過不了多久就會死,不會影響玉米收成。

“哥,我去散玉米秧,我來栽,”冬生道,散玉米秧當然輕鬆些。

麥芽點頭,“嗯,知道了,”她從水桶裏捧出秧苗,輕手輕腳的放垵子裏放,每個垵子可以放兩棵。她在前麵散,冬生在後麵用小鐵鍬把根部用土壘好。

他們得保證每個苗子都能活,如果有死苗,回頭還得補種。因為一棵玉米杆,隻能結一個玉米棒子,如果死了一顆,就等於少收一根玉米。

兩水桶的玉米苗肯定是不夠,等帶來的玉米苗快種完時,冬生便叫妹妹在這等著,他回家去挑。剩下的苗,留給麥芽在這慢慢種。

等一塊田栽完了,還得再澆一遍水,得澆透透的。

冬生負責挑水,等他把水挑來了,麥芽就叫他先歇一會,她來澆。

兄妹兩個分工合作,幹起活來倒也快。等到田氏跟李氏趕著驢車回來時,他們都已種完一半了。

天氣悶熱,人熱,小驢子也熱,中午吃過飯,冬生把驢子帶到河邊,舀水給它清了個清涼的澡,隻可惜它不是馬,不然可以到河裏遊泳了。

兩天之後玉米苗栽完了,冬生又栽了兩壟芋頭,這裏的兩壟可不是菜園裏兩壟,田裏的兩壟山芋,要是幸運的話,能結上千斤芋頭了。

栽芋頭是個技術活,趕著一天傍晚,田氏跟冬生去把它種下了。

至於麥芽一心想著的棉花,冬生跟元青在跑了好幾趟縣城,又叫陳掌櫃幫忙留意看有沒有賣的,直到昨兒,才買回來幾十棵。

田氏卻為難了,地裏都種滿了,這會擱哪種哩?

麥芽提議就在田梗阻上種,選平時不走的田梗,反正棉花跟玉米一樣,也不挑地方,現在種上,等到了秋天,就能采棉花彈被子,冬天也能好過些。

等他們忙好地裏的活,一轉眼端午節都過去好幾天了,這天下午終於把孫氏給盼來了。

她一進門,挺著胸脯吆喝,“狗蛋,狗剩啊,想娘了沒有哇?”

今兒下午林虎沒來帶他們,兩兄弟便在院子裏自己玩泥巴,聽見孫氏的喊話,狗剩抬起淡淡的瞅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繼續做他的泥人,狗蛋表情多一些,喊了聲娘,然後也跟哥哥一樣,低頭玩去了。

孫氏滿腔熱情,被一盆冷水澆滅了,不快的扭著屁股走到他倆跟前,揪著狗剩的耳朵,“喲,你小子連娘都不會認了,你大姑給你倆吃啥了?我看你倆是毛雞蛋吃多了,忘性大吧?”(注:毛雞蛋,就是沒有孵出小雞的雞蛋,等於死蛋,老人們講毛雞蛋吃多了,小孩會變笨,記性變差!)

“哎喲……”狗剩被她揪的疼了,跟著她的手站起來,五官扭在一起,看樣子疼的很。

田氏跟麥芽在菜園子裏忙活,瞧見是孫氏來了,田氏忙擱下鐵鍬,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迎了出來,“弟妹來啦!”她臉上雖然掛著笑,可心裏也不舒服,把孩子擱在她家,一擱就是半個月,連個人影都不見,這算啥事呢。

孫氏放下狗剩,一屁股坐下了,笑著道:“這些天真是麻煩大姐了,兩個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還不是家裏忙,脫不開身嘛!”

麥芽聽見她的話,涼涼的回了一句,“瞧舅媽說的,現在誰家不忙呢!”

孫氏臉刷的就拉了下來,田氏趕忙訓了麥芽幾句,回頭又對孫氏賠上笑臉,“孩子不懂事,你別生氣,快喝水口,走這麼一路累了吧!”

孫氏直撇嘴,陰陽怪氣的道:“大姐,我們也是沒辦法,今年活特別多,孩子真是看不過來,家裏就我跟你兄弟兩個能幹活,要是再把一個人看孩子,那還做啥哩,麥芽反正是在家,隨便看看不就完了嗎?能費多大事,這兩孩子聽話的很,雖然偶爾會調皮,但總的來說還是很聽話的。”

“是是,他舅媽,麥芽是小孩子脾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回頭我再好好訓她,”隻要孫氏不說出格的話,田氏不會跟她計較,俗話說,長姐為母嘛!

孫氏越發蹬鼻子上臉,“是該好好管管,這嘴皮子,以後要是嫁進婆家指不定還得惹出多少事來呢!”

田氏臉上掛不住了,再多的笑臉,也得被她磨平嘍,“他舅媽,你到底有啥事?”

孫氏見她生氣了,在心裏呸了一口,麵上倒不敢,“我這不是來接兩個娃回家嗎?稻子都栽上了,剩下的都是些小活,帶著幹幹就成。”

“哦,那就帶回去吧,我去把他倆的衣服收收,路上小心些,趕早回去,到家天還沒黑呢,”田氏站起來就往屋裏走。

孫氏直扭嘴巴,回答的還真幹脆,也不說留他們再過幾天,她本來想著,隻要田氏挽留,不管是客氣還是真心,她都打算帶著娃在她家過幾天的。是她帶著娃,不是光留兩個娃在這,她也想在田家住兩天呢。可田氏這樣一講,她倒不好說了。

麥芽忍著笑,拿著鍬從園子裏出來,“舅媽,待會帶些鹵味回去給我舅做下酒菜,我家還有鹵好的,得趕著回去就吃,不然擱久了,味道就不對了呢!”

孫氏一聽說有鹵味,也忘了要留在這兒的目的,“你得給我多裝些,上回你娘從我們村子過,隻留了那麼一點點,哪裏夠吃,這回多裝點,你舅舅最好酒了!”

麥芽頭皮一陣發麻,哪有人直接就上來要,難不成得把鹵味都裝給她?

還真就如此,孫氏等不急麥芽給裝,幹脆自己拿了瓦盆,到廚房裝去了,足足塞了一大盆豬耳朵跟豬蹄子,臨了還使勁按了按。麥芽粗略看了下,估計得有四五斤,他們能吃的完嗎?這麼熱的天,擱久了還不得壞?

“舅媽,要是明兒晚上還沒吃完,就不能吃了,不然會壞肚子的,”麥芽覺得應該盡責的提醒她,免得以後找她後賬。

“沒事沒事,這麼點,一晚上就能吃完,哪裏還留得到明天,”孫氏以為她心疼鹵肉,衝她直擺手,又拿了塊抹布把瓦盆給裹了一層。加上盆的重要,這一抱可不輕。

田氏想了想,還是叫冬生趕驢車把他們娘三送回去得了,免得又叨叨個沒完。

冬生扳著臉去牽驢子,心裏悶悶的不大痛快。

狗蛋聽說要走了,哇的一聲哭了,狗剩好像也很舍不得,站在門口半天不挪步子。

麥芽心裏緊張了,這兩位祖宗可不能鬧著不回家呀,要真哭的稀裏嘩啦的,估計田氏又得心軟,她急忙上去哄他們,“別哭,要是你們再哭,下回來就沒有好吃的東西,也沒有泥人玩,也沒有糕點吃,什麼都沒有了哦!”

這話比什麼都來的管用,狗蛋吸吸鼻涕,可憐巴巴的道:“姐姐,下回來我要吃芝麻糖,蔥油餅,還有……還有……”

“成,下回一定給你備多多的,”這下回可就不曉得是啥時候了。

瞧見孫氏張嘴要說話,田氏趕忙插嘴道:“唉,要不是大姑家過幾天要修房子,哪能舍得讓你們走呢,等大姑家房子修好了,一定接你們過來多住幾天。”

孫氏已經都坐上驢車,瓦盆就擱在她手邊,她一手抱著,聽見田氏的話,眉頭挑的老高,“喲,大姐,你家要修房子啊?”

田氏聽她講話味道怪怪的,臉又拉了下來,“我家房子到處漏雨,不修能行嗎?你家房子前兩年才蓋的,你當然不曉得屋外大雨屋裏小雨的滋味!”

孫氏眉毛揚的更高了,“大姐,瞧你這話說的,誰家不是從苦日子熬過來的,我知道你家最近掙了錢,放心,我沒打算找你借錢,看把你給急的,”她說的半認真,半開玩笑。

眼看著田氏又得冒火,麥芽真是頭疼了,孫氏每來一次都能把人給氣的半死,她還讓不讓人好過了。

麥芽攔下田氏,對孫氏笑道:“舅媽,我們賺的都是小本生意,哪裏有什麼錢,修房子錢還差的多著呢,這不正在想辦法嘛!”

“哎呀,我想起家裏豬還沒喂,你舅舅心粗,肯定給忘了,我得趕快回去了,大姐,我們走了啊!”孫氏臉變的夠快。

等她走了很遠之後,田氏噗嗤一聲笑了,麥芽也跟著笑彎了腰。

田氏寵溺的點了她額頭,“鬼靈精!”

麥芽長長的舒了口氣,“唉,隻要能把她們送走就成,田裏的活完了,咱們得修房子,夏季都到了,再不修,說不定哪天真就被雨水衝壞了呢!”其實她也沒什麼,倒虧了孫氏的精明,怕田家向她借錢,趕緊逃之夭夭去了,好不容易她才把賬要回來,現在打死都別想叫她再借。

“說的也是,這下把他們送走了,真得著手修房子,這事可耽誤不得,”田氏望著門遠的小河,直出神。不曉在想些什麼,過了會,又重重的歎口氣,“你爹要是還活著該多好,修房子是男人幹的活,他要是還在,哪用得著咱娘倆操心。”

麥芽摟著她的脖子,把頭靠在她肩上,撒嬌道:“娘,你擔心啥呢,不是還有哥哥嘛,元青哥也會幫著咱們,他跟哥哥一樣,都能做頂梁柱,你還怕他倆撐不起一個家嗎?”

田氏慈愛的笑了,拍拍她橫在她麵前的手,歎惜道:“你終歸是要嫁人的,以後啊,你得跟著元青過,娘哪能都指望你們哩!”

麥芽撅著嘴不樂意了,“咋就不指望,男娃跟女娃都是一樣的,都有贍養老人的義務,幹脆這樣好了,元青家的房子太小,要是跟他成親,屋子也不夠住,趕明兒等他掙夠了錢,也讓他蓋新房,就蓋在咱家旁邊,呃,我看就那裏好了,”她指著田家屋子邊的空地,田家離村子遠,周邊到處都是空地,既然沒說是誰的,就等同於是村裏的,大不了跟他們談談,看能不能把地買下來。

“咦,你這丫頭說的啥話,還沒定親呢,你就想要他家蓋房子了,這話在娘跟前說說也就罷了,出去可不能說,也不要跟元青說,娘會找機會跟你李嬸商量著辦,你一個女娃子總是掛在嘴邊,也不嫌臊的慌!”

“這有啥好害臊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總歸都有那麼一天,我總不能稀裏糊塗的就嫁人吧,與其後麵天天煩惱,還不如早些就把話說開,李嬸的大媳婦肯定不是啥好惹的人,我也不想跟她做鄰家。”

她穿過來的這些日子,村裏人也認識了不少,可唯獨沒見過李元木一家子,連他家小孩都沒瞧林虎提過。

有一回,她站在院門口,遠遠的看見小河邊走過來一個男人,虎背熊腰的,長的很壯,那身板跟李元青差不多,她差點就把人認錯。可那人一抬頭,也看見麥芽,卻把臉一扳,扭著頭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後麵詢問元青,才知道,那人正是李元木,外表雖然很寬闊,心眼卻小的不得了,生怕別人沾他家一根筷子。他們也很少跟村裏人來往,反正就是那種摳門到極點的一家子。

田氏雖然覺得女兒想的有點過,但再一想,又覺得她說的有理,跟李元木做鄰居確實不太好,她得找個機會跟李氏通通氣。

田家的生活又恢複的平靜,夜裏,田氏把錢罐子搬出來,跟麥芽坐在床上數錢。

麥芽趴在床上,看著她數。

“娘,修個房子得要多少錢?”

田氏捧著銅板數,都是小本買賣,哪裏有整錢給你,“娘也不曉得,這房子是我跟你爹成親以後,自己借錢蓋的,原先你爺爺留下的房子,都給了你二叔,當時蓋這個房子時,咱家借了不少錢,都是你爹一手去辦的,大概有個幾十兩吧!”

“那明兒叫哥哥去打聽一下行情,咱不能兩眼抓瞎啊,”麥芽翻了個身,伸了個懶腰,好舒服呢。正要閉著眼睛睡覺,忽然想起一事,“叫哥哥找陳掌櫃幫忙問問,他認識人多,路子廣,還有哦,明天叫哥哥逮幾隻鴨子回來吧,買些半大的回來也成,我好像養鴨子!”

田氏笑道:“就想著吃鴨子,成,明天讓你哥去問問,反正明兒輪到他去縣城送小龍蝦,最近陳掌櫃給咱十天結一次賬,每回都給大銀子,我瞧著,他生意做的很好,聽你哥說的口氣,他似乎想買咱家做鹵菜的配方呢!”

麥芽皺了下秀氣的眉,“不賣,咱家做好好的,幹嘛要賣給他,以前賣小龍蝦是因為家裏急需錢,現在不一樣了,咱也得靠這個奔小康,哪能隨便賣給別人,你叫哥哥隻管把我說的話跟他講,咱家的鹵味獨一份,他不會不顧生意,跟咱硬要。”

田氏有些擔心,她可沒麥芽那般自信。不過既然閨女說了,她隻得勉強相信。

一大罐子錢數完了,算了算,加上陳掌櫃給的大銀子,總共才三十幾兩,這幾天家裏置辦的東西也不少,都是本錢啊。

“哎喲,這錢可能還不夠哩!”田氏愁容更深了。

麥芽把錢罐子從她手裏抱過來,又重新擱好,“不夠就不夠唄,車到山前必有路,你現在擔心這,擔心那的,也沒啥用處,等到了那一步自然就有辦法了,行了,快睡覺吧,明天還有很多活要幹呢!”、

臨睡覺前,麥芽到堂屋喝水,冷不丁看見堂屋坐著個人,倒把她嚇著了。

平複了心跳之後,她慢慢走過去,問道:“哥,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在這兒幹嘛呢?”

坐在堂屋的,是冬生,大桌上點了油燈,他就坐在油燈下,手裏拿著竹篾在編東西。麥芽走出來的時候,他聽見了,這會抬頭笑著回答道:“不幹啥,我瞧你最近曬了不少魚幹跟菜,家裏的竹扁不夠用,反正我也睡不著,幹脆先編一陣再說。”

麥芽朝半開的大門,往外麵看了看天色,月兒才過梢,才剛過亥時,不過才九點多鍾,的確是早了些,又是擱在前世,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呢!但在這兒就不行了,為了省點燈的的油錢,農家人早早就睡下了,天還沒亮就起來幹活,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規律的很。

麥芽其實也不困,用白瓷的小杯倒了水,便坐在哥哥旁邊,看著他編。

冬生瞅著空,瞧了她一眼,“你不去睡覺,跟這兒坐著幹嘛?我不用你陪。”

麥芽把下巴搭在大椅子上,趴在那,“沒事啦,反正我也不困,陪陪你無防啊!”

冬生臉上露出笑容,不再作聲。

他的手很巧,雖然農家漢子大多都會編編這,編編那的,但很少有人能編的這樣好看,他削的竹篾,第一根薄厚都相差無幾,這樣編出來的東西,才能好看,不過這造型也很重要,沒有一定的悟性,想必也編不出啥花樣來。可惜了,這裏不是現代,沒有人會要竹編的工藝品,他們更喜歡精美的瓷器。

麥芽想的入了神,忽然道:“哥哥,我們捉黃鱔好不好?”

“黃鱔,啥叫黃鱔?”冬生手裏的活不停,嘴上應著她的話。

“就是田裏,小溝裏,那種很像蛇,但身體是黃色的,隻會在稀泥裏打洞的東西,你一定見過,”麥芽猜測,可能叫法不同,不然哥哥一定會見過,特別是現在水稻剛剛栽上,田裏還留著不少的水,黃鱔一定很多,也很容易抓。

冬生的確見過,而且見過很多次,他們這裏的確不叫它黃鱔,而是長魚。

“你說的是長魚吧,我是見過,那東西看上去可不像是能吃的,咱們捉它幹嘛呀?”一想到,那黃黃膩膩的東西,即使是他,也覺得頭皮麻麻的。他們這裏的人,從不食用像蛇一類的東西,因為山裏的蛇有毒,於是便一至認為,這種類似蛇的生物都是有毒的,所以一向是敬而遠之。

麥芽又激動了,抓著哥哥的手,急著道:“對對,就是長長的,不過他不是魚,也不是蛇,這東西可是大補的呢,不信的話,你可以去中藥鋪問問,藥書上一定有記載!”

冬生還是半信半疑,按說他們家現在也不缺吃了,咋妹妹一直就像吃不飽飯似的。冬生走了神,想起那次去縣城裏,妹妹站在米攤上,看著白花花的大米,連道都走不動了。當時他還問過,可麥芽說,她隻是好奇,沒有啥。他琢磨著,下回再送貨,給妹妹稱些白米回來。

麥芽見哥哥不理她,抱著他的手臂撒嬌,“哎呀哥哥,你幫我做個幾個小竹籠,我要去下黃鱔籠,我要捉黃鱔,我要吃黃鱔,”她很清楚,縱使哥哥現在覺得奇怪,但隻要吃過她燒的黃鱔之後,保管下次不用她求,他自己就會奮勇去捉了。

冬生很少見妹妹撒嬌,哪有不應她的道理,“行,你跟我說怎麼做,我這就給你編。”

“真的啊,哥哥,你太好了,”這有哥哥的感覺就是幸福。其實,她坐來陪著他的目的,原本是想問他對二妞的感覺,可現在想到捉黃鱔,這個問題便自動過濾出去。明天再問唄!

冬生照著麥芽的話,著手開始編黃鱔籠。這個東西編起來很有講究的,比如竹篾,削的要更細,更薄,而且得選韌性最好的竹子,因為長度隻有一尺半,如果韌性不夠,是會斷的。

黃鱔籠的形狀,類似於圓錐形,上麵尖,留著個可以取下的小蓋,底部直徑四寸左右,大的也不超過五寸。

學問就在底部的中心處,那裏有個內凹的圓槽,向內沿伸,最中間處留有一寸左右的小洞,這洞也是呈外大裏小形。在籠子裏放上活的蚯蚓,對了竹子編的黃鱔籠縫隙不能過大,裏麵放的蚯蚓也不能過小,不然蚯蚓就會跑掉。

隻要裏麵有活的蚯蚓,把籠子放到水田裏,或者淺水溝裏,頭天晚上放,夜裏黃鱔會出來覓食,它聞到蚯蚓的氣味,自己就會往籠子裏鑽,而最中心的口子是呈外麵大,裏麵漸小的形狀,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現在是沒有條件,若是在現代,用塑料網子,會比竹籠效果還好。當然上麵的小蓋還是比較重要的,不用的時候得拿繩子仔細紮好,防止黃鱔從這裏跑了。

黃鱔屬於比較笨的,沒有小龍蝦那樣精明,況且無汙染的地方,水質又好,所以這收成,絕對差不了。如今雨水少,小龍蝦的數量也少,天氣也熱。村民大都不願意,再去撈蝦,其實最主要的還是蝦的價格比較低,撈一天賺的並不多。

在麥芽的指導下,冬生很快就編好兩個,麥芽拿在手裏仔細看,不錯,大小都合適,明兒下午讓哥哥去糞堆那挖些肥蚯蚓,這事得他去幹,蚯蚓身上有股土腥氣,沾上手不容易洗掉,她一點都不想聞,這本來就是男娃幹的事情嘛!

田氏掀了簾子出來,“你倆幹啥呢,大晚上的也不睡覺!”

麥芽跑過去,抱著她的手臂,就往回拖,“明天你就知道了,走吧,先回去睡覺。”

“等下……”

“哎呀走啦,去睡覺啦!”麥芽以為她要刨根問底呢,拖著她直往屋裏去。

“你這孩子,拖我幹嘛,娘想去外麵方便哩!”田氏被她弄的哭笑不得。

麥芽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頭,自己鑽屋去了。

次日,太陽才剛剛露出點點的紅腦袋,田家成年的小公雞,就開始比誰的喉嚨高,誰的嗓門大,一個塞一個的打鳴。

這樣吵哪裏還睡的著,田氏倒是一早就起來了,麥芽揉著眼睛,隻穿好衣服,頭發也沒梳,就迷迷糊糊的往外麵走。她昨晚做了一夜的夢,夢見現代的同學,夢見老師講課,夢見一大堆有的沒的事,冷不丁的被雞鳴聲驚醒,一睜眼,看見房梁上結著陳年蜘蛛網的橫梁,她真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

小公雞們都已成年,或許是雄激素存的太多,整天無事鬥架,你啄我,我啄你。有些個頭小的,都快起禿子了。

麥芽站到院子裏,看著那邊圈養的小雞們,她內心卻陰陰的笑了。

田氏說過,公雞不能留多,她家三十隻小雞,中途被黃鼠狼叨去一個,(這裏要插一句,在農家人眼裏,黃鼠狼是一種既讓人憎惡,又十分邪惡的動物,有些迷信的,即使家裏的雞被它偷了也不敢捉到打死,且不說它很聰明,很狡猾,光是它看人眼神,就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因為有傳說,黃鼠狼很會記仇,還懂人話,要是打死一隻,餘下的親朋好友都會到你家找你報仇,當然了,它們報仇的方式可能有很多種,比如咒你全家死光光,或者偷光你家的雞,在你門口堆大便,反正都是傳說,有人說親眼看,有人說不可信,眾說紛紜,聽一半,信一半!)

田家過端午殺了一隻,還剩餘二十八隻,這二十八隻裏,就有八隻小公雞,數量多了點,所以才會發生爭搶鬥歐這種事,

所以,這會麥芽看見活蹦亂跳的小雞們,她一點都不生氣,說不定哪天就做成紅燒雞了呢!

田氏從廚房出來,見她對著雞傻樂,於是喚道:“你站那傻笑什麼呢,快洗洗臉,娘把玉米糊糊燒好了,等會放涼就能吃飯哩,你洗過臉,掏些泡泡菜出來,”

“哦,”麥芽應了聲,往回走的時候,還好心情的盯著雞仔們看。

到房裏梳好了頭,又井邊打水洗了臉,她這才卷起袖子,走到廚房拿了個小盆,走到院子裏擺著的大壇子邊,揭開蓋子,一股酸香飄了出來,一聞就有叫人有食欲。這壇子,她後來又叫哥哥特地找那做陶器的人家定做的,上麵做了個凹槽,可以盛水,效果跟封密是一樣的,不用擔心長黴跟,呃……你懂的。

泡菜很新鮮,有已經褪去青綠色的豇豆,還有高杆白菜,這種品種和白菜,跟普通白菜不同,徑比較長,葉子隻占一小部分,這樣的白菜醃製出來,更脆生,也不容易爛,當然了,她家的白菜有了特殊定製的壇子,不管放到什麼時候都不會壞。聽說那戶做壇子的人家已經按照她說的,又做了好些深口壇子,準備拿出去賣。

泡菜拿清水過一遍,然後麥芽又去掏了些醬菜,有曬的半幹的黃瓜,豇豆也放了些,醃久了菜裏就帶了醬香味,也更好吃。

冬生坐在院子裏編黃鱔籠,他似乎編上了癮,腳邊擺了十幾個了。他見麥芽掏醬菜,忙跟她說:“你多掏些,我今兒要去縣城送貨,陳掌櫃叫你帶些醬菜給他做小菜,泡菜也要。”

麥芽已經掏完了,準備把蒙在醬缸上的布給蓋上的,聽他這麼一說,又把蓋子放下了。反正她醃了好多,也是打算拿去賣的,她自己也曉得醬出來的菜一定好吃,上回帶了些給陳掌櫃試試,這不就要定了。

醬菜很多農家也會做,但方法掌握的不好,曬出來的醬就不同。現在蒼蠅多,如果醬保存的不好,就會生蛆,聽著是挺惡心的,可事實就是如此,除非你把醬弄的很鹹,蛆可能會減少一些,但也還是不能杜絕。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掌握在懂行人的手裏,首先要做好的,就是密封工作,因為蒼蠅是無孔不入的壞東西,隻要有一點點的疏忽,它就能乘虛而入,在醬裏產仔。

有了深口壇,醬菜的密封性得到保證,另外每次掏醬出來,麥芽都會把壇子邊緣擦幹淨,還要用酒抹把壇身抹一遍,然後隔三差五,都得用酒擦拭一遍,這樣蒼蠅便不敢靠近了。

既然是陳掌櫃要,麥芽就換了大盆裝,“哥,這鹹菜可不能賣便宜了,嗯,醬菜四文錢一斤,泡菜便宜些賣給他,三文錢一斤,你記住了沒?”

“是不是太貴了點,菜都是自己家種的,又不花錢買,”冬生覺得妹妹要價太高,他們賣小龍蝦也不四五文錢一斤,這菜還能比蝦子貴?

麥芽笑了,“咱賣的是手藝,同樣的菜,要是拿給別人醃,能有這麼好吃嗎?你別管了,就照我的話跟他說就行,”她轉身去了廚房,把玉米糊糊掀開來放涼著,見田氏放鵝還沒有回來,就又把院子掃了一遍,家裏也收拾了,順手把衣服放進盆裏泡著,待人吃完早飯就得趕緊去洗,不然太陽出來,再到河邊洗,就熱了。忙完了這些,還得趕緊把鹵了一夜的肉撈出來,擱在盆裏放涼,待會再用水桶裝上,今兒的鹵肉給他裝了滿滿一桶。

最近田氏跟李氏也不天天去賣鹵肉,隔一天去一次,也許是村裏有人瞧見她家掙了錢,眼紅了,人家的驢子不願意再租給田家。沒了驢車,光是家裏的一頭驢,也不能天天跑,於是就乘著下午驢子在家,在附近的幾個村子裏跑跑。

吃過早飯,冬生小心的把黃鱔籠子收好,才去牽了驢子。麥芽連著鹵湯一並幫他裝上車,另外涼粉跟綠豆芽,也一起裝上,天氣熱,豆腐腦容易壞,吃前麵的幾樣最好。

這兩天沒再下雨,田氏便急著去田裏給玉米苗子澆水,芋頭不澆,苗子已經活了,成與不成,就看老天肯不肯賞臉。

冬生一走,田氏挑著水桶就要下地。

麥芽怕她一個人累著,便鎖了門,跟著一塊去了。反正哥哥還沒有把新鮮的豬耳朵等東西帶回來,院子裏的土灶,隻會微弱的火星子煨著。

路過屋後,瞧見先一批種下的玉米,已經長的有一人高,還結了玉米棒子,麥芽想著,等回來時,掰些嫩的回去入鍋裏蒸蒸,不過,她最想吃的還是烤玉米。最近菜園子裏蔬菜也多,哪個辦個篝火晚會,請他們來吃燒烤,一定很好玩。

她想的太入神,以至於差點一腳踩進小溝裏。

田氏挑著水桶,回頭看她,“你想啥呢,走路也不看著點,萬一崴了腳,可麻煩著呢!”農家人最怕有病,有些沒錢治的,就隻有等死的份。

麥芽笑著應她,“知道哩,娘,咱們待會回去的時候掰些玉米吧,我瞧著玉米已經結了。”

“你想掰就掰唄,都是你提議種的,不過,還真別說,看著屋前屋後,綠油油的一片玉米地,娘這心裏可踏實了。”

娘倆有說有笑的去了田裏,因為田在坡上,擔水得從坡下擔。

挑水坡是最累的,麥芽提議幫她抬,可田氏不肯,說抬水太慢,她一個人挑的也快。

為了讓田氏能多歇會,水一挑來,她便拎著去澆玉米苗,讓田氏坐在田梗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