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六經的真正學問,不被世人重視,已非一朝一夕之事了。崇尚功利,信奉謬論,那叫做混淆視聽;學會點兒點文字訓詁,背誦兩句斷章取義的名言警句,沉於一知半解中,以蔽天下人之耳目,那簡直是對六經的侮辱。玄言皆遠,競相詭辯,掩飾其險惡用心和卑鄙行為,曲高和寡,假裝高深,自命不凡地以為通曉六經,這叫做文賊流痞,是最無恥最惡心最不要臉的。像這樣的人,賬本都當手紙用了,哪裏還曉得啥叫尊重六經?(此為全文第二部分第三層,針砭時弊闡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經常道也”的觀點。)【原文】越城舊有稽山書院,在臥龍西岡,荒廢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於民,則慨然悼末學之支離,將進之以聖賢之道,於是使山陰另吳君瀛拓書院而一新之,又為尊經閣於其後,曰:“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閣成,請予一言,以諗多士,予既不獲辭,則為記之若是。嗚呼!世之學者,得吾說而求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為尊經也矣。
【翻譯】紹興有一座稽山書院,在臥龍西崗,荒廢已久了。知府南大吉君,治理民政之餘,痛感紹興府學風頹廢,委靡不振,使之重歸於聖賢之道。於是命山陰縣令吳瀛擴建書院,增建造一座尊經閣於書院之後,說道:“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則社會和諧。”尊經閣落成,邀我寫一篇文章,曉諭廣大莘莘學子,因而寫了這篇記文。嗚呼!世之學者,得吾說而求諸其心焉,最起碼也知道怎麼去尊正六經了。(此為全文第三部分,說明這篇文章的成因。)
光祿大夫新建伯,卷土重來
嘉靖四年(1525年)正月,王陽明的夫人諸氏去世了。說句實在的,王陽明與夫人諸氏感情一般,她死的時候老王哭了一通,第二天繼續講學,連篇祭文都沒寫。諸氏夫人在《王文成公年譜》中一共露麵兩次,第一次是結婚,“弘治元年戊申七月,王陽明親迎夫人諸氏於洪都”。然後是“嘉靖四年正月,夫人諸氏卒”,很悲哀。很多時候,諸氏更像一個保姆,照顧老王飲食起居,往往忽略了夫人的身份,因為她沒有給老王留下什麼。
正德五年(1526年),五十五歲的王陽明續娶張氏為妻,十一月得個大胖小子。老王喜極而泣,這麼多年不是他不行,是夫人諸氏不孕不育。親生兒子王正億,那就是證明。
大夥聽說老王生了兒子,紛紛前來祝賀,有當地兩位年逾九十歲的老壽星寫詩道喜。詩寫得水平一般,但人家心是熱的,老王不容易啊,給孩子一頓誇獎。
老王回贈詩曰:“何物敢雲繩祖武?他年隻好共爺長。”意思是說,誰敢保證孩子長大後能繼承祖業,能活兩位老壽星這麼大歲數就行啦!此詩句輕描淡寫,足見王陽明激動而喜悅。一個生命的誕生是一項複雜而神聖的生物工程,尤其像老王這種土埋到頭的人,那是難以言表的幸福心情。
嘉靖六年(1527年)五月,一紙詔書打破了老王平靜的生活,詔曰兼任都察院左都禦史(正二品),征思、田之亂。
廣西少數民族盧蘇、王受煽惑大眾造反生事。事情因為廣西田州世襲知府岑猛而起,他管理思州、田州等地,大致範圍在今廣西壯族自治區西南部地區,事情也不怨人家岑猛,廣西巡撫見岑猛發展迅速日進鬥金的,眼饞了,沒事找他喝酒,順便暗示敲詐。岑猛擺明立場,錢還有別的用處,老子不給你。廣西巡撫撞了一鼻子灰,越想越覺得窩囊。中原官員向來看不起南蠻夷人,認為他們是未開化的野蠻人,啥也不懂的土老帽。廣西巡撫玩起了政治手段,向京城奏報,稱岑猛交通敵國,蓄意謀反。
岑猛一聽廣西巡撫北上告狀,集結部隊,真的造反了。嘉靖派姚鏌率軍前去平叛。姚鏌,弘治六年進士,任禮部主事、進員外郎、廣西提學僉事。在兩廣、福建等地南疆基層幹過工作,對南蠻夷人非常了解。嘉靖四年,姚鏌任右都禦使史,提督兩廣軍務兼巡撫,調集兵力,共八萬人,前去平叛。姚鏌在此工作多年,有一定聲望,夷人看他眼暈。姚鏌也認為夷人必須要教育,采取胡蘿卜加大棒的政治方針。胡蘿卜他沒用,直接用大棒子一頓捶。
姚鏌到了廣西即刻展開工作,兩個回合,把岑猛打得丟盔棄甲。岑猛被迫投降,姚鏌冷笑一聲,早想什麼了?官軍一來打不過了想起來投降,等官軍一走,再起來作亂。你以為朝廷官員都二百五啊!姚鏌拒絕了岑猛的投降,擺明了要殺到底!岑猛無奈之下跑到了嶽父大人的地盤上。老嶽丈正因為女兒被岑猛冷落生悶氣,借此機會,把岑猛鴆殺,交給了朝廷。姚鏌還不依不饒了,開棺鞭屍,這就有點過分了。岑猛的部下盧蘇、王受逃到越南揚言借兵二十萬,構眾煽亂,重新與官軍展開遊擊戰。事情愈演愈烈,兩三年間聲勢浩大,姚鏌集結四省兵力,不能剿滅。就在大家都沒轍的時候,嘉靖忽然想起了王陽明,讓他去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