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途中,寧北凡的心情卻一直是沉痛的,雖然不知慕雲若當初離開的確切原因,可是他卻有一點深信不疑,雲,當是發現了靖對人動心便會被奪以性命,所以才離開了皇宮,離開了靖,寧靖恨她,寧舍棄這份獨寵之愛,也不想靖為她而死。
他是旁觀者,看得清,看得明。如果當初他能勸小靖對慕雲若放手,而不是後知後覺最後才知道小靖對雲動了真心,興許便不會有這樣悲哀的相愛相殺。
他替雲而悲傷,他替靖而歎息,隻可惜,蒼天不允他們相戀。
隻可惜……
後麵還有一句話,寧北凡沒再往下想,似乎有一種另外的意識沁入,揪動著他的心扉。他沉了聲氣,搖搖頭,這才推開了最後的一道門。
牢外,仍是陰雲不止,皓月的光輝早已不知被刺落在了何地。
寧北凡追上一路前行的夏侯靖,低喚了幾聲:“皇上,皇上!”
夏侯靖將步子放緩,卻並沒有停下,而是直到邁入了邢峰為他專門準備的府中上房,而後掛上佩劍,梳理下自己的腕子,同時輕聲說道:“看夠慕雲若了?”
他的聲音很冷,聽不出任何意思,也使得寧北凡無從揣摩,而後他側過身,拿過了一塊搭在旁邊事先準備好的兩條全新的白布,一塊握在手裏,另一塊轉身扔給了寧北凡。拿著白布,夏侯靖徑自散下了長發,漠然地擦拭著上麵沾染的雨水。
寧北凡歎口氣,也用將白布落在發上,但是才稍稍擦了一下,卻還是忍不住失了神,又漸漸將那白布拽回,緊握在手上。
“皇上,您此番擒回雲若,打算如何處置,不會真的是要——”寧北凡心中擔憂,眉宇凝重。
夏侯靖對於他的疑慮,冷笑了一聲,側過頭道:“怎麼,不能嚴刑拷打,逼問她嗎?”
“不是不能,但是……”寧北凡眉心擰的更緊,俊臉上明顯看出了不悅,“皇上會後悔的。”
“是嗎。”夏侯靖挑了右眉,而後丟下手中的布,轉身向著寧北凡這邊走來,隨後站在他的麵前,冷漠的凝視著他道,“你在心疼慕雲若嗎?”
“是,微臣就是心疼她!”寧北凡毫不猶豫的開口,第一次如此正式的麵對著夏侯靖,“皇朝的事情,不該讓一個女子來背負,如果是九玄陣的話,微臣自會找秦大人來破解!”
“九玄陣……?”夏侯靖冷笑,“九玄陣是擋不住朕的!隻有那個女人……”
夏侯靖提到慕雲若的時候,齒間不由加了力道,俊臉上的神情也愈發複雜,“這個陣,威力是九玄陣的十倍,慕雲若定是改良過了,聽聞,是叫九宮陣,是隻有慕雲若一個人可以破的陣,你,要如何去破!”
夏侯靖一聲厲喝,仿佛是將心中的焦躁瞬間炸開。
寧北凡也是一驚,未曾想竟會是這樣的結果,遂也不知要說些什麼,僅是側過眸有些哀傷的看向了他處。
看到他這幅沁入悲傷的樣子,夏侯靖忽然間冷冷而笑,笑得戲謔,“寧北凡,如今最沒有資格心疼慕雲若的人,就是你,別在朕麵前扮作癡情郎,你以為,朕為什麼不會再心痛,嗯?”
一語擊中了寧北凡心中痛處,他眼神略顯沉重,然後緩緩抬眸看向夏侯靖,忽然一怔。因為此刻那威嚴的帝王眼中的神情,是那般痛徹,自嘲,甚至是如此的厭惡自己。
“皇上……”寧北凡也心痛,然後沉默半晌,字字冰冷道,“微臣也是迫不得已才讓皇上吃下那東西,若非如此,皇上便會有性命之憂,而且本是就是皇上明知自己身體的情況,還……”寧北凡戛然而止,並不想出來自我澄清,遂沉了聲說道,“微臣隻是以大局為重。”
“此時,朕已如你所願,不會在因那個女人而心痛,甚至她傷成這般,朕都像是個沒有心的人,一點都不痛。這,就是你要的結果。當然,朕也好感謝寧丞相當機立斷,救駕有功。”夏侯靖長長舒了口氣,而後揚了幾步欲出門,交臂時,他輕輕將左手搭放在寧北凡的左肩上,有些空洞的說道:“隻是……北凡,朕,偶爾也會想,一個人若是沒了心,與怪物,何異?”輕輕一笑,“許是,生不出死罷了。”
他的聲音,透著一種莫名的孤寂,而後收回了那冰冷無溫的指尖,推門走了出去。
站在原地的寧北凡始終在沉默,忽而也是自嘲的一笑,用右手遮住了自己的右半張臉,神情漸漸歸為沉寂。可是在那狹長的眸中,卻不經意滑出了痛楚。
作為丞相,第一次如此的無力。
然而更重要的是,他在方才皇上的眼中,看到的卻是另一種情緒。
封住,不代表消失,所以過去的夏侯靖對慕雲若究竟有多深愛,那份深愛就會變成一種沁入骨髓的執著與執念。
不會心動,卻必須擁有的執念。
“雲若,這樣下去,你會被皇上,拖下地獄嗎……”寧北凡沉默,卻同時也百思不得其解。
不,慕雲若不是一個可以被輕易預測的人,這個女人定然不會按照命運去行事,而且他也不相信,一個能做出攔截百萬大軍的九宮陣的女人,會就這樣輕易被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