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等大門全開,忽見夏侯靖手拉一根鎖鏈,騎著駿馬,轟然闖入,而那鎖鏈的另一頭,竟是一個幾乎已經被血沾滿的纖細身影。
邢峰一怔,定睛一看,恍然一驚,“慕……慕雲若?!”
夏侯靖待進城,隨著一聲力喝將馬踏停,一陣狂風隨著他的戰馬在城中肆虐而起,同時也自兩邊齊聲傳來:“恭迎皇上!”
夏侯靖欺霜賽雪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撫平了駿馬,然後自上跨下。
邢峰見狀,知道是夏侯靖親自抓回了慕雲若,心下暗喜,緊忙對著兩邊的兵衛說:“還不快把逆賊抓起來!”
兵衛連連應下,小跑了幾步來到慕雲若身邊。
此時的雲若似乎已經沒了意識,輕趴在地上,身上的白色不見,早被泥濘與鮮紅的色澤混成一團,便是連指尖也一動不能在動。口中咬著的布條,始終沒有鬆開,隱約可見血色自她口中漸將白布染上了一層瑰麗之紅。
兵衛認得慕雲若是方才將他們收拾了的那個女人,於是冷哼一聲,想粗暴的將她拽起,然就在兵衛手剛要碰到雲若的瞬間,隻覺忽然有一個力道狠狠擒住他的手臂,下一瞬間,他便被毫不留情的甩了出去,甚至摔在了不遠處的圍欄前,撞碎了一片瓦石,聲音如炸開那般。
邢峰一怔,看向這邊,且見那夜月之下,夏侯靖正冷冷站在了慕雲若的跟前,他漸漸收回剛才將那兵衛毫不留情扔出去時所用的左手,冷漠而懾然的氣息自他身上肆意散發。如此震懾之勢,使得沒有一個人敢再多動一下,甚至覺得呼吸都是一種恐懼。
“別碰她。”夏侯靖冷冷而道,每一個字都滲透著寒意。冷風揚動了他垂下的墨色發絲,月色將自己的幽藍灑在其上,顯出了一份獨有的寧謐。
他滑下視線俯視著眼前一動不動、秀麗的臉上卻仍平靜自若的女人,深幽的黑眸看不清究竟有著怎樣的情緒。而後他俯下身,將她口中那幾乎被她咬爛的布條拿出,看了看上麵的鮮紅,將其丟在一邊。再然後,他伸手橫抱起雲若向另一個方向走去,也不畏她那滿身的血色將他的衣袍染過。而他此時的眼神,卻有著一種比任何時候都冷漠的空洞,空洞到,仿佛在他那刻曾千瘡百孔的心裏,真的已經再也不會有任何的波瀾。
周圍霎時歸為沉寂,唯有拴在她腕子上及被他纏在手上的鐵鏈,墜在地上叮叮作響,仿佛是此刻,她與他所能擁有的,唯一卻又殘酷的羈絆。
河鳶城終於進入了真正的深夜,從邊疆調來的朝廷軍在邢峰的帶領下去外圍進行駐紮。經曆了一番周折的河鳶城當真元氣大傷,遂從周邊城池調來了許多大夫為眾將士療傷。不過奇怪的是,雖然這一行重傷不少,但好像沒有太多喪命之人。
但唯一確定的是,這一個一個的,少說也得有個把月不能再動彈了。
這一麵,夏侯靖橫抱著已經失去意識的雲若一路向著河鳶城重犯大牢走去。鎖鏈拖在地上,不停發出沉重的聲響。
重牢裏,見是皇上親自進來了,所有守牢的人都誠惶誠恐,爭先恐後的將牢房門打開。一見到皇上手上抱著的這個女人,便知她定是今日破城的逆黨,其中一人緊忙先跑去收拾最裏麵的牢房,而另一人則顛顛跟在夏侯靖身邊奉承,“皇上,像這種逆黨,竟讓皇上您率領百萬大軍前來,豈是對手可言?像現在這樣,根本就是自食其果,皇上留她一條性命,還真是皇恩浩蕩,皇上仁——”
“滾。”沒等那牢頭說完,夏侯靖倏而站定了腳步,本就是冷峻的臉上,此刻又蒙上了一層寒霜。
牢頭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一臉茫然地站在那裏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皇上口中的話,然而當他看到夏侯靖側目投來的、幾乎能將他刺穿的殘酷眼神後,牢頭猛的一驚,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地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聲聲帶著哭腔,不停回蕩在這個牢房之中。
夏侯靖並未理會他,冷冷收回視線邁開步子繼續向前走去。
牢頭看夏侯靖不再追究,這才看著他的背影擦了擦自己額角的冷汗,仍是一頭霧水的喃喃自語:“擒住敵人不該是高興的事嗎?”
他萬分不解,又因想起方才皇上的眼神,冷不丁又打了個哆嗦。
那一刻,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吱呀”一聲,守牢人替夏侯靖推開了最裏麵的大牢的木門,牢房裏看起來還算幹淨,但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揮不開的血腥味。
夏侯靖沉默著將雲若抱到眼前一張勉強被些許草席遮蓋的榻上,下意識將力道放輕了許多。遲疑了一會兒,這才慢慢的鬆開了手,任由那鎖鏈叮叮垂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