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上緊捏著一把極其震懾的長劍,她似乎曾在那裏見過這柄劍。
劍上全是血,隨著那人的靠近,隨著那人將劍緩緩揚起,直指她的眉心的那刻,血珠一點一點的順著劍尖落下,落在地上,一顆一顆,暈開,直至消失不見。
慢慢的,遮住月的雲散去,火光也漸漸變得明朗。
“雲若,慕雲若。”
熟悉的輕喚倏然在這寂靜之中響起,當那人冷峻而無溫的臉龐漸漸映在雲若眼前的那刻,雲若猛的一驚,也連帶著真實之中的她猛的推開夏侯伊再一次的跌坐在了地上,秀麗的臉上再不見了任何的喜悅與溫暖,額角甚至泛出了細密的汗珠,呼吸亦是變得無比紊亂。
“雲若?”夏侯伊察覺了有些不對,以往就算是她不願他的碰觸,也不會是這樣的反應,遂壓低雙眸問道:“想到什麼了?”
雲若顫著唇,仍舊在不停喘息,然後恍然看向夏侯伊,仿佛亦是看到了一個即將消失的畫麵。
雲若驀地搖頭,保持著腦中最後的清醒,然後扯唇勉強說道:“王爺有些染了風寒,其他的事情,還是晚些再說吧。”
雲若長吸口氣,而站好,又是對夏侯伊微微一笑,即刻轉身離開了房間。
夏侯伊見到雲若如此,眼中落下了些深邃。
出了門的雲若,緊緊靠在門口,雙手狠狠按壓著自己的頭。
她的預感,向來都是最準的。剛才那個畫麵,剛才那個莫名的預感……究竟是……
難道,難道去邢峰府宅的那日,最後夏侯靖的那個眼神……
雲若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貝齒緊緊咬住下唇,漸漸泛出了血絲。
突然重疊的畫麵,讓她一下清醒了過來,是啊,她此番離宮,是承載了夏侯靖一切的恨意,這是救他的代價,也是愛他的代價。
代罪之身,何以傾心於人?況,一縷殘魂,今日不知明日安能成活,除了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何以對人,承諾終身?
是了,她要做的,是繼續還慕家這再生之恩,替慕雲若守住她心中所愛的王爺,還有替自己守住……
想起那曾被給予的暖意,雲若視線微微迷離,然後用力咬住下唇,霎時抬了眸。
是啊,她還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呢。
而且,那個人……若是預感至此,大概那個人已經不會再給她太多的時間。
隻是究竟要從哪裏入手呢?入手去尋慕家的籌碼。
就在這時,忽而又有一股血腥味飄來,雲若嗅到,心上一緊,不由追著那方向望去,正好看到那小二和掌櫃的一同走出。
“掌櫃的,這地窖裏的血腥味越來越弄了,這究竟是哪兒飄來的,不若報報官府,讓他們給查查。”
“你這小子,早看出你想投靠官府了!”掌櫃的生怒,用手拍了下那小二的後腦勺,“這味道可不是從咱這裏散出去的,而是河鳶城本來就有,以後不許亂講!”
小二聳肩咋舌,嘟囔一句“一直對外嚷嚷的明明是您”,然後便甩了抹布,提著兩壇子酒跟著掌櫃的走去。
藏於暗處的雲若聞言,心下頓時多了個念頭,飄著血腥味的地窖,這件事有些蹊蹺,眸子一轉,隔衣捏住了從塔劍裏得到的那把形狀奇特的小鑰匙,攥了攥,實在是非常在意,於是即刻起了身向地窖方向趕去。
中途步子卻又一頓,許是想到了什麼,遂四下尋覓,恰好見到已然換了衣裳正往這邊前來的嵐,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語。
雲若像是在考慮什麼,安靜了半晌,隨即突然上前,連話都沒說便拽了嵐的胳膊將他拉走,嵐確實沒有任何準備,開口欲言,結果嘴巴也被雲若一把捂住。
很快,兩人便消失在了過道處。
嵐被雲若一路拉著,他雖開始有些驚訝,但冷靜後卻也沒有躲閃,似是知道如果是慕雲若想做的事,大多是有她理由的。
兩人腳步匆匆,進了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處才緩步停下。
雲若回頭,嵐正安靜的用那淺銀色雙眸看著他,似等她回答,剛剛沐浴過的長發有水珠潤過,偶落於地,發出滴滴答答的響動。
雲若鬆開手,對他示意歉意,含笑解釋:“方才一遭,雲若自知身手有限,吃了虧,許多事便不會再恣意妄為,王爺身體不適,雲若不願多擾,所以接下來雲若還想探的事,想請嵐公子一同做個見證,稍後告知王爺便可。”
嵐聽明白了,點點頭,回以優雅淡笑,而後綰了發,將血笛別在腰間,道一聲:“好。”
說來王爺身邊高手雲集,能被慕雲若如此信任,嵐心裏邊兒確實有些暖,笑容也就和善了些,況且這種探訪之事,對他來說,確是小菜一碟。
雲若選嵐,當也是有過考慮,因著這些人裏,最為穩重之人便是嵐了,這個人對王爺絕無二心,由他來做見證,再合適不過。
談妥了嵐,接下來才是重頭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