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眯動了一下雙眸,又僵持了許久,終於長長歎了口氣,有些苦笑的說道:“王爺的話,雲若似乎真的沒辦法反駁。”
為什麼沒法反駁,她也不清楚,許是因為這身體主人發自內心深處對夏侯伊的依賴,也因為夏侯伊同樣是她現在這個慕雲若的恩人。
於是她不由淡淡笑了一下,重新將地圖展開,五指自上劃過,扯平,然後對著夏侯伊道:“雲若查過,這裏,之所以是兵城,總會是有些原因的。”雲若說著,又稍稍在那圖上城池之地點了幾下指尖,然後回眸看向夏侯伊道,“此處名叫河鳶城,看似平常,但卻還有一個別名……”頓了頓,輕輕吸氣,而後一字一定道,“東衛鬼城。”
見夏侯伊並不驚訝,仍是輕撫手臂漠然的看著她,雲若便也動了動唇角,說道:“看來,王爺早便知道了。”
“或許吧。”夏侯伊隨口回答,依舊用著那雙金眸凝視著她,“誰讓……那是最貼近西陵與東衛交界的地方呢。”
雲若心頭一頓,眸子漸漸沉下了些許微光,王爺確是一語點中其中利害。
是了,正如她所言,她選擇河鳶城的理由,不僅僅隻是因為這裏是最佳位置,而是因為……這裏同樣也是西陵與東衛的交界,也就是說,在穿過河鳶城後,便會到達那個常年血雨腥風的戰場,也是當年慕閆杉突然消失的地方。
方才自高俊口中得知,慕閆杉消失的時候,他實在恐懼那些心狠手辣的西陵人,於是找了借口偷溜去了河鳶城,沒料到慕閆杉自打那時候就銷聲匿跡,而那九玄陣圖是隨著很多慕家的東西流落到了河鳶城,他識得那九玄陣圖,因心生愧疚遂第一時間替慕老贖回,爾後折返到了邊界之處欲尋慕老蹤跡,結果隻看到了那群蠻人馬客也在那裏找死人的物件兒,還不幸被發現,是故這才不得已跟著他們回了寨子,照貓畫虎的打造出慕老的九玄陣,以此換得一息安寧。
關於慕老去向,他著實不知,但卻提到,慕老手執塔劍是特別鍛造而成,若是真有秘密,許會藏在那塔劍之中。
河鳶城,慕老塔劍,慕老的秘密,還有那數十萬兵馬的所在,因為如果西陵真的在謀劃什麼,那麼這數十萬兵馬會是起到關鍵一步的。
不過在此之前,她與王爺的目的大致相同,那就是……
“如何了?斟酌的。”在雲若失神的那一會兒,夏侯伊始終靜靜在一旁等著,偶爾舉了茶杯抿上一口,絲毫沒有催促的意思。
雲若抬頭看向夏侯伊,舒口氣,隻說了兩個字:“邢峰。”
河鳶城的城主,邢峰。
她若是在宮中看到的書上沒有記錯的話,那人自少年時便伴著還是皇子的夏侯靖東征西討,爾後立了大功,成為將軍,又因一向以能征善戰、忠心耿耿著稱,故被派來堅守交界主城。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對他們一行人,絕對不會心慈手軟的主。
夏侯伊含笑若有似無的點了下頭,同時也倒了一杯茶給雲若,可在兩人的神情中,都漸漸透露了些深邃,好似各有心思。
宮廷夜深,南書房內。房間幽暗,窗外月光繚繞一縷如煙如霧般的流光均勻地鋪灑而入,將房間添了些清敞,隱約映出一抹倚在窗棱邊上的修長而孤冷身影。那始終未有任何波瀾的漆黑眼眸,靜靜凝望著皇宮內層台累榭的高閣,負在身後的手時不時會用指尖,若有似無地摩挲著套在拇指上偶爾繞過藍光的玉雕扳指。
不多時,側邊的房門被靜靜地推開,寧北凡步履沉重的走入,凝聲而道:“皇上,咱們派的人已經前往他們所在之處了。可是怡親王似乎早有準備,但凡是他們行徑的路線,都有被抹去的痕跡,大概其中還還刻意製造了些幌子,以使我們的人無法摸清其確實走向。咱們的人還在繼續追查,若是有信兒,會即刻飛鴿回城。”
“是嗎。”夏侯靖沉聲而言,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感與波瀾,“那就再加派人手,想從朕的手中逃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說到這裏,夏侯靖好似倏而想到什麼,緩緩轉身向著寧北凡走來。
屋外蒼白的月光撫過這逐漸走出之人,冷峻的臉上漸漸也罩上了一層同月色般沉冷的寒意,每一步都帶著一股懾然,便是連寧北凡都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沉冷,於是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
半晌,夏侯靖終於來到了門口,戴著扳指的拇指輕輕抹過自己的下唇,狹長微睜的黑眸中沉澱著一絲難得的光耀,然後淺聲說道:“許久沒去探探老朋友了。朕,或許要出趟遠門了。”
“遠門?”寧北凡如是意識到什麼一樣心上一緊,“難道,皇上要去——”
“朕要去探望下多年未見的好友,邢峰。”夏侯靖再語,若有似無輕哼一聲,負手自一臉怔然的寧北凡身邊交臂走過,帶起了陣陣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