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緩緩伸平,他閉上眼眸麵朝冷月,然後用力的吸了一口氣,任由寒風肆虐拂過他身子,如在感受著終於可以被握住的自由之風。
當半響後,那雙金色眼瞳再次平靜抬開的一霎,俊逸的薄唇悄然揚動了一絲弧度,“十年了。雲兒,本王這就去接你……”
落下了這句話,夏侯伊猛的甩開身後鬆散披著的雪白披風,卷著那股來自他那不寒而栗的震懾,向著與夏侯靖同一個方向而去。
周圍再是有一群侍衛亮刀想要攔截夏侯伊,可是未曾靠近半步,卻突然全身動也不能動彈,反而全身上下不停的開始出現傷口。然後一般驚恐的喊著,一邊眼睜睜的看著一步不曾停下的夏侯伊離開了千樂宮。
身後,嵐逐步跟上,在走過那群侍衛之處後,猛的收了手上的血笛,頃刻間又是一片哀嚎。
“我們隻是接人,不是來逼宮。不想死,就不要再追來了。”嵐冷冷說道,然後揚身跟上夏侯伊。
在次於夏侯伊身後的時候,嵐淡淡而道:“三爺,剛才聽染離說,夏侯靖月華宮,她會不會被他先一步帶走。”
夏侯伊靜默的輕笑一聲,又帶了些許苦澀,隻道一聲:“夏侯靖,帶不走她的。”
嵐心有會意,僅是稍稍點頭,而後揚起那雙淺銀的眸子,隨著夏侯伊向著那方而去。
宮裏盡是充滿了血腥的味道,格外淩亂的腳步,打破了這沉寂已久的黑夜。
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憐香,驚驚恐恐的向著月華宮走去,心裏邊兒是不停在念叨著這個自己一人離開的主子,忽然見到一個熟臉的宮女,於是大喜,一把上前抓了她喊道:“你先別走!你知不知道宮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不是觀星嗎?怎麼整個皇宮這般動蕩?”
“你怎麼在這兒?”宮女不解,但也懶得較真兒,直接回答她道,“罷了。你還說觀星呢,你還不知道嗎?剛才聽侍衛那邊傳來,說是一直被關在千樂宮,十年前敢逼宮先帝的三皇子裕親王要出宮了!好幾個宮都被三皇子這個名字嚇得不敢出門。我可是磨了半天才打聽出來,說是皇上好像也是故意做此,就為等三皇子破了先帝的旨意從千樂宮出來,好將三皇子就地正法,總之……定是會有一場血雨腥風!你別再這裏晃悠,趕緊回透雲閣吧,別受了牽連!”那人說罷,便也匆匆跑離,留下了幾乎一個字也沒聽懂的憐香。
但是,有一句話她倒是聽明白了——馬上就會有一場血雨腥風!
憐香猛的打了個激靈,狠狠跺了一下腳,眼看著就到月華宮了,於是趕緊又加了幾步,可誰料那月華宮的大門卻緊緊關著。
憐香心下一急,也不管什麼宮規不宮規,不停拍著房門:“主子,主子!出事了!再是懷舊也別再這裏呆著了,太危險了,主子,我們快去景隆宮裏吧,那裏有不少侍衛,聽說裕親王攻出來!話說……裕親王是誰啊!”憐香一頭霧水,可還是死命的敲打,或是從未見過這種危機,嚇得快要哭了。
見那大門依然緊閉,憐香急的眼淚婆娑,於是咬咬牙,又使勁拍打房門,“主子,主子您快出來啊!主子您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咱回去吧,回去吧主子!”
月華宮內,裏殿一片幽靜,月光寧謐的無情的落在這寂寥之處。
這裏沒有點燭火,充斥著一種與外界反常的安靜。
流光一劃,曜過那一抹纖細的人影。
不知何時已經從暗室出來的雲若,正安靜的靠在裏殿牆邊,空洞的雙眸中看不到任何屬於人的氣息,隻剩下冷靜,一種仿佛已經將自己隔絕在情感之外的冷靜,或者說,是將要做一種殘酷抉擇的冷靜。
腦海中,回想起皇甫驍的話。
或要假裝一切不知的成為這個男人的女人,然後當上皇後;或是……
貝齒輕輕咬住了下唇,沁出了血紅,止住了那不經意撩起的顫抖。
外麵憐香的敲門聲聲聲不止,敲打的連門都在晃動,但仍舊無法觸動門內之人分毫。
半響,雲若輕而緩的挪步,慢慢抬起指尖拂過手上攥的宣紙上印著的每一個字,而已然被劃破的掌心處滴滴落著鮮紅,漸漸染滿了上麵的所有。清澈的雙眸裏寫著一種誰也無法猜透的複雜,還有一種幾乎侵入骨髓的痛苦。
忽聽外麵憐香大喊了一聲:“皇,皇上?!”
清眸微動,緩緩捏住那紙頁,同時抬起了那雙幾近痛徹的眸。
終歸,還是要做選擇,正如上天早已安排好的那樣。
終歸,還是要麵對他。
雙拳緊握,用力到讓雙手都泛了青白,待到極限,終於鬆開。隻見雲若冷靜的深吸口氣,走了幾步來到第一道門前,指尖撫過門框,在一陣痛苦的忍耐後,驀地將大門推開,也就是在同一時間,那眸中一切的情感,都如同被冰封起來一樣,瞬間的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