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他就到蒙特羅斯瓦爾芒療養院的海默醫生那裏就診。次年,他再次來到這個療養院。根據醫生建議,他應該徹底換一換生活環境。於是,1925年1月,裏爾克啟程前往巴黎,受到了朋友們的熱情的接待。到了8月,裏爾克怕對朋友們產生過多的負擔,於是回到了瑞士所住的塔樓。
他的身體並沒有好轉。對身體疾病反複的恐懼,對腫廇不停變大的恐懼,對體內毒素增長的恐懼,直至演化為對死亡的恐懼。這些恐懼緊緊地纏繞著他,使他沒有時間進行創作和思考。
1925年10月,我收到了裏爾克一封充滿絕望的信,他心神不定,似乎感到了死神的到來。死亡,曾經是裏爾克反複吟詠的一個主題。可是,當它真的到來時,我卻感到那麼地無力,除了安慰,我不知道說什麼。幾天之後,裏爾克又給我寫了一封信,這次他告訴了實情:他患的是白血病,已經病入膏盲,劇烈的疼痛讓他徹夜難眠。
此前,他身上出現了慢性中毒的跡象,為此他曾多次就醫。但是,這種病沒有讓人與威脅生命的白血病聯係起來。多年來,他主要還是在氣候宜人的地方居住,也得到了朋友們無微不至的照料。
12月13日,他用鉛筆在紙片上輕輕地寫下了幾句話,除了對朋友們的謝意外,在最後還寫下了一個短句:“但是,地獄。”
這是指疾病對他的折磨。
這也是他給人世留下的最後筆跡。
裏爾克身邊的朋友們給我寫信,告知裏克的病情。我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了。
12月29日,裏爾達到達了生命的終點。
在新年來臨前,裏爾克在昏睡了若幹個小時後,醒過來,然後靜靜地離開這個世界,終年49歲。
對於裏爾克的死,我一直處於難置信的狀態。他比我年輕15歲,就這麼輕易地離開了。我總想著,他哪天會再來叩響我的小院子的門。
兩年後,我出版了《萊納.瑪利亞.裏爾克》這本書,作為對他的紀念。在寫這本書時,閃耀在我眼前的,是他那靦腆而年輕的臉龐。
後來,《與裏爾克一起遊俄羅斯》又出版了。
個人的生命在社會的洪流中,遠遠不如我們想像的那樣重要,它的降臨隻是為了測驗我們的幸福與痛苦。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東西,可能被證明是最難以消除的,而那些最壯觀、最成功的東西,世人反而可能會視而不見。
1921年,我六十歲。這年夏天,我患了一場重感冒,高燒不退,頭發都快掉光了,看起來就像一個小老媽,時時不離一頂帽子。這時,弗洛伊德給我來信,說希望在兩個人在“萎縮成一團”之前,見上一麵。
我已經很久沒有跟弗洛伊德見麵了。本來,第五屆國際精神分析大會在布達佩斯召開,我有機會跟弗洛伊德見麵。但那時是十月革命不久,我在俄羅斯的貴族家庭全都成為新政權專政的對象,好不容易熬過了世界大戰,卻得到了這樣令人心碎的消息。弗洛伊德為我沒能參會,表達了自己失望的情緒。
這一次,對於弗洛伊德的邀請,我立即答應了。在出發之前,我像一個小孩一樣地幻想著,這次去維也納,會與以往有什麼不同呢?
這年十一月,我來到了弗洛伊德的家,住了一個多月。這一次,我和弗洛伊德的小女兒安娜結下了忘年之交。當初,我到維也納學習時,她還是一個小姑娘,現在已經長大成人。安娜繼承了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事業上的衣缽。這樣,我們有了更多的話題可以探討。
1922年,我在哥廷根的家中接待了安娜。有人說,我們看起來像母女一樣——我躺在沙發上讀書時,安娜就坐在我的旁邊聽著我閱讀。我們討論著精神分析的話題,也談論著友情、愛情和親情。並且受安娜的邀請,我還和她共同修改了她的一篇精神分析報告。我告訴她,如果真正經曆過了,那麼命運如何安排便不重要了。這一年,維也納精神分析學會正式接納我為“正式會員”,弗洛伊德向我發來賀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