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著破舊的廟門,最後唱起那首《小白船》,水霧在眼中凝滿,迷失了眼。
莫子西,以後的路,便要一個人去走了……
我吃著了案幾上的饅頭,噎的生疼。梁上還有個小包裹,我取了下來,朝著關老爺拜了一拜,“謝謝關老爺多日照拂,待子西有朝一日定會攜人前來重複大廟昔日風采!”
項腦後攏過碎發,我朝著南麵的山巒走去。翻過去,便是莫家福源,無亂如何,我必須去一次。
山間小路模糊依稀可辨,或是走的人少,小路中已經長起疏密高草,細碎的小花兒鋪滿山間。午後的陽光溫暖而灼熱,不同於我所攀登過的蓮霧山,這山裏明亮的叫人難生畏懼,平靜好如舊日朋友,寧靜安詳。
夜幕降臨時候,我終於翻過山巔到達了莫家福源。
一年的時間,青塚依在,塚上沒有想象中的亂草飛葉,幹幹淨淨。
我跪在座座青塚前,虔誠地磕頭,“爹、大娘、子東,還有莫家各位親友,子西來看你們了。子西長大了,你們看——”我幾近哽咽著抬頭望著眼前。“子西以後要獨立了,不會讓你們失望。你們,你們不要怪子西這麼久沒有來過……以後,以後也許子西不能常常來,但是子西辦好了事情後,便會回來……”
我捂著臉龐,淚滴從指縫不斷滴落,鹹澀的滋味。或許很久很久以前,我便想這樣哭泣,隻是想起來那一幅幅生動的容顏,而強迫自己忘記。至少,我曾經擁有過;至少,我還擁有著永難磨滅的記憶;至少,我還可以對你們述說……
“爹爹,子西現在很聽話,學會了許多新東西。您別總擔心有人會欺負到我了,我的鞭法已經練的差不多了。您的膝總是到了夜涼便痛,夜裏定要蓋好被子……大娘,您不用追著我讓我學習書畫琴藝了,子西已經學成了。您的眼睛不好,在那個世界,別總繡東西了……子東,哥哥,我從未這樣叫過你,但是,你一直是我的哥哥,一直在傻傻地護著我。你要機靈點,別總讓別人欺負,我在轎子裏都聽到了,你變得像男子漢了,你也長大了,下輩子,還做我的哥哥吧……”
呢喃著絮絮叨叨了很久,我哭的累了,仿佛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慢慢停歇下抽泣,疲憊地席地而躺,凝望著這個罩滿星鬥的天空。
隻這一晚也好,能夠和親人在一起,夢裏相會。
不知是多久,晨鳥開始啼叫,婉轉的聲音洞穿雲霄,空靈美妙。
我用手攏起了一座小土丘,隻有我知道,這是給莫雷的。我知道,如若去後有知,他會回來這裏的,如同這一年來或者更久。
大廟梁上拿下的包裹被輕輕打開,我拿出錦盒裏放著的一張薄薄麵皮,敷在了自己臉上。
從今以後,我便是西子,完全的西子,另一個人。
謝謝月舟,最後,還是要保護著我……
再次叩拜,借著晨起的團霧,下了山。
我會回來,無論,生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