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丈夫何懼身周變 豎子隻為昔日名(2 / 3)

晚上,殷仲尋思:“飄零馬上便要去長江練武,他武功已到如此之境,又有誰能試出他的進境呢?”心想慕容附莊除了老莊主慕容客,也隻有二公子慕容秋風了。今日勢必又要受慕容秋風一場羞辱了,但為了這孩子的前途,卻也隻能忍受。於是他遲疑了一陣,還是來到了監察室。那慕容秋風日理萬機,雖在晚間,也留在監察室中工作。見殷仲進來,沉聲道:“原來是殷師父,坐吧。不知有何見教?”殷仲坐了,說道:“二公子,這次衡山附派比武,遵照你的吩咐,讓葉飄零這孩子倉猝迎戰,結果已出,在全省排在三十四位。”慕容秋風道:“什麼?這小子真通過了?好小子!殷仲,你就為了告訴本座此事而來?”殷仲笑道:“當然另有要事了。”慕容秋風道:“有什麼事快說!本座忙得緊呢!”殷仲道:“飄零馬上便要去長江練武了。二公子,我想試試他去長江前後武功進境。但此刻飄零武功已經極高,除了勞動……”慕容秋風道:“你是要本座試他武功?”殷仲道:“勞駕公子了。”慕容秋風道:“這小子傲氣淩人,本座磨了他如此之久,他也不認輸,倒跟本座少年時期挺相似的。好,再在武功上磨磨他,也是一大快事。”殷仲道:“二公子如此深明大義,實乃全慕容山莊之福。”告退出來,想不到今日慕容秋風倒也沒怎麼難為他,實是生平罕遇。

半個時辰後,慕容秋風帶上血風刀,來到聚義廳,隻見一片黑暗,群英樓裏空無一人,不禁怒道:“這小子,死到哪裏去了?”轉身走出,到得水簾洞上的穀地中,才隱隱聽見葉飄零的聲音。他悄無聲息的欺近,隱身樹後。隻見葉飄零和江海瀛站在三丈外。聽江海瀛說道:“師弟,什麼也不用說,我這便去了。你我之間盡管出身不同,經曆不同,有過諸多分歧,但一年來同門學藝,朝夕相處,臨行前,小兄贈你兩句話。萬事不可看得太過,而拘泥於某些固定思維。凡事要認定目標,付出萬分努力,不要為他人所幹擾。似我既然決意要考入少林,成就功業,那就堅定腳步前行,餘事盡可拋開,哪來什麼忠義仁孝?你乃天真多情之人,因此小兄這句話特地送給你,你可記下了?”一番話說得慕容秋風暗暗點頭。葉飄零卻道:“小弟依然不能認同。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人活一世,絕非為了自己發展,而是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江海瀛歎道:“所以我說我二人多有分歧了。如今朝代不同了,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師弟好好珍重,不要再固執了。小兄去也。”葉飄零躬身相送,道:“師兄好好保重,但願一切如你所願。”江海瀛也有些感慨,轉身回頭,半晌終究還是離去了。

慕容秋風大踏步而出,朗聲道:“大膽葉飄零,居然偷會衡山附派門下弟子,該當何罪?”葉飄零大怒,喝道:“他是我同門師兄,莫說他還未入衡山之門,就算入門了,難道往日兄弟之情便廢了不成?”慕容秋風道:“通敵叛國,哪來如此多的廢話?今日本座要好好教訓你這小子!”葉飄零怒道:“不需你出手。我先來教訓你!”拔刀在手,欺近身來,狠狠砍下。慕容秋風橫刀背相格。他這血風刀由玄鐵鑄成,乃天下奇珍。雙刀一交,各自震開。葉飄零退了三步,慕容秋風身子微晃,喝道:“好小子,膽敢對本座無禮?”

葉飄零道:“再吃我一刀!”展開“陰陽八卦刀”,疾攻而來。慕容秋風成竹在胸,使出血風刀法,見招拆招。他進少林、去武當、留學天竺,遍訪高手,生平經曆了多少惡戰?葉飄零雖然天資聰穎,又有殷仲這等名師加以特訓,一年來勤修苦練,但畢竟時日尚淺,如何敵得過慕容秋風這等武林中的絕頂高手?最初十招仗著內力深厚,刀法精熟未落下風,五十招後便已相形見拙。酣鬥中,葉飄零揮刀直劈,慕容秋風上前一步,血風刀橫削,乘葉飄零凝神對付,左手上前,拿住葉飄零右手腕,順勢往後一拖,左腿卻一絆,葉飄零立足不穩,往前跌倒。慕容秋風笑道:“說什麼葉飄零乃慕容附莊後起之秀,原來也不過如此。”葉飄零大叫一聲,長吸一口氣,拚力一掙,竟將慕容秋風甩出丈外去了。慕容秋風吃了一驚,葉飄零雙掌自後擊到。慕容秋風身經百戰,臨危不亂,血風刀下劃,微微仰身,葉飄零雙掌俱從鼻前擦過,一時收勢不住。慕容秋風立即出手,將他雙手一齊夾在腋下,這次他不敢鬆懈了,伸手一拂,便封了葉飄零“肩井”、“關元”、“足三裏”三大要穴,這才鬆手,笑道:“怎麼樣?服了沒有?”

葉飄零眼中如欲冒火,道:“誰服你這白癡?”慕容秋風道:“服不服由你。三個月後本座再來找你,到時候你要小心點!”臉色一沉,瞪了他一眼,自個走了。葉飄零運了兩柱香的功,才衝開穴道,悶悶不樂回到聚義廳。如今群英樓裏冷冷清清,隻有殷贏和自己了。殷贏見他神色鬱鬱,問明原委,勸道:“那慕容秋風原本是個瘋子,何必為他嘔氣。他是天竺留學回來的,你還是初級班畢業,能夠與他鬥上五十招,其實已經很讓他羞恥了。”

再過數日,殷仲果然便叫了葉飄零,由孟捷吟率領了,雇了一輛龍車,行往武當。不一日,來到老河口,休息半日,殷仲交與葉飄零一個錦囊,吩咐道:“跟隨至清師父學完雙刀後,拆開錦囊,依計而行。”葉飄零領命,三人上了武當山。武當山又名太和山,峰奇巒秀,澗險岩危,自古就被譽為“天下第一仙山”。自張三豐真人在此創立武當一派後,武當立即便成為中原武林第一高等門派,與千年名寺少林並駕齊驅,各擅勝場。比之衡山,武當派自是又勝了許多。至清真人在南岩上結廬清修。殷仲便帶著兩人自武當鬆林,至解劍岩卸下兵刃,以示敬意,然後經玄嶽門、遇真宮、柏林、好漢坡,沿著山路向上,經太子坡、石梁、十八盤、紫霄宮門、太子岩,折而向西,來到南岩宮後,幾間茅房前。一路上奇光勝景,不計其數。南岩宮因岩向南而名,回首而望,峰嶺奇峭,林木蒼翠,上接碧霄,下臨絕澗,號稱武當山“三十六岩”中秀美第一。懸崖峭壁之中,樓閣飛空,飛瀑流泉,堪稱“勝境甲天下”。那茅舍隱隱約約,在綠林中若隱若現。三人都忍不住大聲讚歎。

茅舍內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何方高人至此,不知有何見教?”孟捷吟道:“慕容門下、附莊副掌門孟捷吟,率門下殷仲,座下弟子葉飄零,見過真人。”那蒼老聲音道:“原來是故人來訪,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快快請進。”吱呀一聲,竹門開啟,走出一個紅光滿麵、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老道來,身後跟著兩個小道童,一個捧拂塵,一個捧道經。孟捷吟不識老道,殷仲卻知那老道正是名震武林的武當高人至清真人,兩人一齊上前見禮。至清道:“兩位先生不必多禮,請入內奉茶。”兩個道童讓在兩邊。孟捷吟和殷仲謙讓了一番,帶著葉飄零緩步而入。進得茅房,隻見房內三個蒲團,一個石桌。牆上供奉的是三清和真武大帝。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地上一塵不染。孟捷吟道:“真人果然是一代高人,居所也如此清雅。”至清真人謙道:“寒舍簡陋,怠慢貴賓了。”三人分賓主坐在蒲團上。葉飄零侍立在師父身旁。

孟捷吟與至清寒暄了幾句,兩個小道童並肩走入。一個端了個木盤,放了四盞熱氣騰騰的清茶,先獻客人,再獻師父。另一個抱著個蒲團,讓葉飄零坐下。葉飄零見師父微微點頭,便坐下了,大氣也不敢吭。至清真人道:“三位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賜教?”殷仲道:“真人武功名動武林。阮隨風得真人教益,在國際刀法大賽中,破陣得了第一,這一番恩德,在下長記心頭,這次是特來道謝的。”至清真人道:“薄薄微勞,何足掛齒,老友何必如此客氣?”殷仲道:“這次一來道謝,二則在下俗世之人,又要來打擾真人了。”至清道:“彼此都是為了中華武協,老道自願效力,何來打擾。老友是為了這位小友嗎?”葉飄零連忙站起,躬身道:“晚輩葉飄零,參見真人。”撲地要拜。至清微笑道:“起來起來,不必多禮。”道袍微動,一股潛力已出。葉飄零忽然之間,被一股無形之力輕輕托起,全無抗拒之力,他心下大為驚佩:“武當一派,名震天下。這位前輩高人,當真是名不虛傳。”

殷仲道:“真人瞧這小子如何?”至清頷首道:“小友苦修一載內功,能達如此境界,放眼天下,想來也是獨一無二,必定是老友獨創的功法了。”葉飄零更驚,想不到這位高人隻一揮手,便試出了他內力深淺,而且察知了修為時間長短,這份見識,隻怕還在武功之上。殷仲道:“真人以為比隨風如何?”至清道:“各有所長。老友不必多說,老道已知了。老道不才,願為中華武協盡一份力。他的破陣刀法,便交給老道了。”殷仲躬身謝道:“真人桃李滿天下。此舉不僅乃此弟子之福,亦慕容附莊之福也。飄零,快拜謝道長。”葉飄零當即拜謝,至清微笑受了。孟捷吟道:“有勞真人偏愛,這一份薄禮,非報大恩,聊表寸心而已,萬請笑納。”說著將預備好的三百兩銀票和金裝本《道德經》獻上。至清並不推辭,微笑著叫道童收下了。孟捷吟與殷仲再寒暄了幾句,殷仲對葉飄零道:“飄零,好好聽真人的話,為師去了。”兩人向至清真人告辭,下山而去。

葉飄零望著至清,靜待他吩咐。至清道:“你今日初到武當,師父先讓這兩位師兄帶你遊覽一番,明日開始練功。”葉飄零應是,跟著兩個道童出去,請問姓名,一個名清風,一個叫明月,都是十五歲,比葉飄零還小一歲。兩道童帶著葉飄零來到南岩上。葉飄零遇到同齡夥伴,喜不自勝,哪有閑工夫注意四周風景,問道:“兩位師兄,你們什麼時候上的武當山?”清風道:“我們都是武當山下之人,從小便上山,如今已有十餘年了。”葉飄零道:“啊!那你們的學業怎麼辦?”明月道:“我們跟隨師父多年,做的雖是仆役之事,但卻也從師父處學得不少。”葉飄零慨然道:“是啊。隨堂學藝簡直太慢了。啟蒙班學過了的,初級班又重複一遍。高級班裏許多好好的刀招,到大成班裏都說是錯的,需要全部改過來。還是兩位師兄好,直接便跟師父學了,進境一定很快。”兩個道童俱笑道:“你好會說話,不進學堂也是好事嗎?”

忽然一人道:“葉兄弟,你此言差矣。對於你,自然隨堂學藝是浪費時光,可你是甚麼人物?世間俗子,可不能如你這般學藝!”葉飄零轉頭四望,不見有人,大是惶惑,大聲道:“是哪位高人?”一人哈哈大笑,白影一晃,突然出現在眼前,卻是紅巾教的向天飛。葉飄零吃了一驚,退後兩步,怒道:“你跟著我幹什麼?”向天飛笑道:“我沒跟著你啊。武當山風景秀麗,我來遊覽一番,必須你不在方可來嗎?”清風道:“葉師弟,此人是誰?”葉飄零道:“回稟師兄,他是紅巾教的惡賊向天飛,****下流,卑鄙無恥,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一個女子聲音說道:“大膽!少爺是好人,你怎麼一連給了他四個形容詞?”紅影閃動,躍上岩來,又是一位傾國傾城的女子,高挑身材,瓜子臉蛋,大眼削鼻,巧嘴玲瓏,頭上係著一條紅絲,右肩繡著一朵紅花。而短發劍眉,更顯得英姿颯爽,勝過須眉,年約十六七歲。向天飛卻笑道:“弦兒,你是一方才女,怎麼把語法弄錯了?殺人如麻不是形容詞。這幾個稱謂也應該叫做短語。”清風明月已經齊聲喝道:“紅巾教的惡賊,休得無禮!我中華上國文字典雅,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哪來什麼語法修辭!你被西方毒害深了!”拔刀在手,一個左趨,一個右移,配合得滴水不漏,刀光一合,卷向向天飛與弦兒。葉飄零暗歎:“武當門下,名不虛傳。兩個道童也有如此身手。”正感歎間,向天飛帶著弦兒,衝天而起。兩道童隻顧揮刀一齊斬向向天飛後背,不提防弦兒身在向天飛懷中,陡然雙足飛出,踢在兩人手腕上。清風明月齊聲大叫,昏穴被向天飛乘隙點中,軟倒在地,兩把鋼刀一齊飛上天去。就在這時,葉飄零單刀已到。

向天飛倒退三步,避過刀勢,弦兒雙手攀住向天飛雙肩,左足一抬,右足踢出,腳尖指向葉飄零腋下。葉飄零轉身一旋,順勢一招“斜劈下剁”,刀柄撞弦兒,刀尖指少爺。向天飛讚道:“好啊!”身子又一拔,立即退開一丈,隨手將弦兒扔在半空,身形一晃,陡然間便到了葉飄零身前。葉飄零大駭,這向天飛來去真似雷霆電閃,事先全無征兆,這一招快捷無比,葉飄零無法看清,朦朧中隻覺似乎有一個手指向自己右眼點來,其勢無法閃避,一橫心,單刀推出,使上了同歸於盡的拚命打法。向天飛自不與他拚命,右足輕一點地,便又在一丈之外。他隻顧得向天飛,卻料不到向天飛把弦兒扔在半空,也有用意。那弦兒在空中翻兩個筋鬥,已經無聲無息到了葉飄零後心,伸指一戳,正中葉飄零背心“脊中穴”。葉飄零全身一麻,內力發動,弦兒被震了開去,手指發麻,順手從腰間拔出短劍。葉飄零卻一個踉蹌,好容易站定了,吸氣解開了穴道。

向天飛見葉飄零穴道一通,又要上前,當即笑道:“葉兄弟,不必再動手了。你武功或許不在我下,可憑我這身輕功,加上我這妹子,你是打不過我們的。”葉飄零見他四次,身邊出現了四個女子,心中大是厭惡,怒道:“誰與你這淫賊稱兄道弟?”弦兒也怒了,道:“你怎麼如此不知好歹?少爺一番好意,你居然如此辱罵?”葉飄零奇道:“一番好意?什麼好意?”向天飛道:“此時還不必多說。葉兄弟,我知你對我不滿,可我雖然殺人放火,無所不為,卻不似你心中所想那般。向某向來隻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湖南武協那人若不對我下狠手,我又焉會殺他?至於淫賊之名,更不知從何而來?”葉飄零年方十六,這種事卻又如何說得出口,囔囔幾下,終於說道:“我又於你無恩,你跟著我幹什麼?”向天飛長笑不答,挽著弦兒纖腰,倏然退去。

葉飄零解開二童昏穴,問道:“兩位師兄,怎麼樣?”清風明月一起搖頭道:“沒事。這邪教淫徒,絕對饒不過他!”三人下峰來,兩道童將此事稟告師父。至清沉吟一陣,道:“飄零,初到武當,便受驚了。清風、明月,去準備晚飯。”清風明月心知師父有什麼決定,也隻在心裏亮著,當下躬身道是,退了出去。葉飄零道:“弟子也去。”至清道:“飄零,你留下。”葉飄零坐在蒲團上,問道:“師父,有何吩咐?”至清道:“你且留在這裏。師父與你,隻有半月相聚之期。端茶煮飯,俱非你所為。”葉飄零惶恐之至,道:“師父,這是為何?”至清微笑道:“天命所歸,人力不可強為。半月之中,你若不將雙刀破陣練成,此後強求也是無益。一切都看你的造化如何了。”葉飄零道:“弟子自當盡力而為,不敢有負師父厚恩。”至清笑道:“武當乃中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門派,但你隻需好好努力,來日方長,這幾日不可迷戀武當景色,荒廢了功夫。”葉飄零道:“弟子謹尊師父所命,不敢迷戀外物。”

至清道:“殷師父說你在慕容附莊一年,無師自通練完了從初級急修班到大成初修班的刀法,為師卻有些不信。你且使一路大成刀法來給為師看看。”葉飄零站起身來,躬身道:“師父,弟子試演武當玄虛刀法,恭請師父指點。”至清點點頭。葉飄零心知這次試演,便定下至清對自己的第一印象,當下不敢懈怠,抖擻精神,氣凝於淵,懷中抱月,將玄虛刀法施展開來。但見刀光閃閃,將他身子籠罩其中,端地裏全無破綻。那刀光遍布數丈方圓,化為一陣寒氣,至清真人也感頗不好受。葉飄零轉眼間使完六十四式每式九招。收刀而立,壯誌躊躇,甚感滿意。至清點頭道:“不壞。你對招式是完全純熟了。自行修練,能到此地步,也是難得。但武當刀法根基在於內家功夫,以快打慢,以柔克剛。你這路刀法招式完全正確,隻是太快。”葉飄零睜大雙眼,道:“太快?”至清道:“正是。你無師自通,所以不知武當功夫的真諦。你把刀法放慢一半,再練一遍試試。”葉飄零心下犯疑,從來隻有以快打慢,先發製人,這位高人卻叫自己以慢打快,不知是何用意,莫非說的是反語?但他也真聽話,當即放慢一半,把那玄虛刀法施展出來,使得數招,便想起至清所說“內家功夫是根基”來,手一沉,意念隨刀而出,真力貫注刀刀上,頓時每一刀都是風聲大作,比之剛才一陣急舞,威勢更是驚人。他心下歡喜,立知至清用意。出招過快,固然力道威猛,但內力不易跟隨,因此沉穩卻有不足。至清也是暗暗點頭,心道:“此子隻需稍行點撥,便能自行悟到內家功夫的道理,孺子可教也。”

葉飄零使完這一路刀法,重又坐下,道:“請師父指點。”至清道:“以慢打快,由內而外,這還隻是武當功夫的初步。武當功夫到了極處,不需招快,也不需力大,隻需深明心法,一人足以製千敵,四兩尚可撥千斤。想當年張三豐祖師在昆侖絕頂,獨戰‘十大神魔’,以一柄木劍,打敗十根鐵杖,此乃武當功夫到了頂尖之處,方有此造就也。”葉飄零神馳想象張三豐的英姿,不覺神往,卻又忍不住道:“師父,弟子料想,武學發展,總是向前的。自古今人勝古人,長江後浪推前浪。如今時代不同了,三豐祖師雖然在他所處時代堪稱第一,但到今天,卻也不過滄海一粟而已。料想三豐祖師武功未必便真是武當功夫的極處。”至清心中一驚,沒料到這少年竟然說出這番話來,一時難以辯駁,微微一笑,道:“你這番話,倒也有些道理。但三豐祖師開山創派,足以傲睨百代,不可妄語祖師。”葉飄零唯唯而諾。

兩個道童用木盤端了晚飯進來,都是一些素菜。葉飄零在家裏生活雖然清淡,足可比得上孔子三月不知肉味,但自到了慕容附莊,日日裏山珍海味,而回到家中是春節期間,也是大魚大肉,早已鋪張慣了的,但此時吃起素來,卻也是津津有味之極。

用過晚飯,至清囑咐葉飄零隨二位師兄去安睡,以後每日大早,前來學藝,下午自行領會。葉飄零應了,隨二位師兄來到一間小茅屋,席地臥下。翌日一早,來到至清真人清修之處。至清已在,開始傳他雙刀破陣之術。葉飄零以前學的都是單刀,用於單打獨鬥,此刻學破陣之術,卻又完全不同了。以前所學,是見招拆招,內力拚鬥,但此刻講究的是借力打力、連環呼應。葉飄零一時摸不到邊,而至清武功雖高,卻並不善於教徒,隻自顧自的講解。學了半日,毫無所獲。

下午,葉飄零拿了經書,來到南岩上,自行溫習,才初明大要。閑著無事,出了茅屋,往南岩上而來。這時天降滂沱大雨,他也渾然不顧,獨立南岩宮頂,遠眺四方,隻見大雨之中,群峰挺立,綠樹生煙,天空中藍黑相間,映著滿地翠綠,令人耳目一爽,任何內功之效,均難及此。葉飄零深吸吐納,一時間心田空明,一股暖氣從丹田升了上來,遊走百脈,舒暢無比。

半個時辰後,雲散雨收。他收功睜眼,卻見東北角上,幾棵樹擺動不休,情知有異,一展身形,疾飄而去。片刻間趕出裏許,聞得空中打鬥之聲,他抬頭一看,隻見向天飛與一名年輕道士分站兩個樹上。樹梢不斷起伏,兩人一靠近,便交戰數招,隨即分開。向天飛身後樹上站著一個少女,卻是弦兒。

葉飄零一見向天飛,便有火氣,飛身一躍,頓時身在三丈多的高處,單刀在手,叫道:“惡賊,看刀!”向天飛見他一再相逼,心下亦有些忿怒,道:“葉兄弟,向某以禮相待,你為何不知好歹?”身子隨樹梢起伏,連避三刀。葉飄零三招一過,身子下沉,見那道士劍在身前,當即揮刀在那劍上一斬,借力上翻,躍上樹梢。那道人卻身子一歪,摔下樹去,幸得他乃武當高弟,身手不凡,半空中一個轉折,已然正過了身子。忽然一隻纖纖秀足迎麵踢到。他向後一滑步,已然避開,卻見是那少女攻了上來。

那道人乃武當大成初修班弟子,進武當不過一年,心高氣傲,哪肯與一少女纏鬥,避開她一足,見向葉二人鬥得正酣,當即躍上,長劍點向向天飛手腕。葉飄零踢過去一根樹枝,讓道人站定。兩人刀劍相合,攻向向天飛。一個是慕容奇才,一個是武當高弟,都可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向天飛武功雖強,如何敵得過兩人合力?不敢戀戰,一躍下地,拉著弦兒之手,喝聲:“走!”身形躍起,一閃既沒。

葉飄零與那道人方落地上,已失兩人蹤影。葉飄零不由歎服道:“向天飛輕功,果然堪稱天下第一,奈何隻幹些邪惡之事,可惜可歎!這位道兄,敢問高姓大名?”道士冷然道:“不知少俠身屬何門何派?來我們武當作甚?”葉飄零道:“在下葉飄零,慕容世家門下,前來武當學藝。”道人盯了他一陣,哼道:“當麵扯謊!你當我於通和是三歲小孩不成?我武當威震天下,收徒何等嚴格!豈能不經審查,妄收無德之人?瞧你年不過十五,如此奸猾。你生得賊眉鼠眼,不捆起來也是個偷兒,居然敢自稱我們武當門下,豈不好笑?你莫不是少林門下,前來偷學我武當絕藝?”葉飄零愕然道:“此話卻從何說起?”

於通和道:“我入武當已有一年,豈能不識本門武功?你哪有一絲武當身法,倒有些少林跡象。你小小年紀,來此偷學武功,簡直是自投絕路!”原來葉飄零的師父郭天揚原出少林門下,葉飄零受之教益太深,因此如今武功雖然大進,出招之間仍免不了夾帶一些少林痕跡。但他此時見於通和步步進逼,心頭火起,道:“於通和!你不要妄加臆測,汙蔑他人!我何必偷學你們武當的武功,於我何益?”於通和怒道:“你這少林小子,膽敢小覷我們武當。已犯了死罪!”武當弟子最忌諱少林子弟小覷他們,於通和盛怒之下,長劍疾刺而出。